河套平原是黃河中游的沖擊平原,氣候溫和、水草豐美,原本是狼族的草場。天命皇朝鼎盛時,把狼族從河套地區攆了出去,接著又控制了南北交通的咽喉要地河西走廊,牢牢把河套地區控制在自己手中,並開發成為了西北的大糧倉。
河西走廊位於河套平原的西方,為一狹長的地谷,足有兩千裡長,寬處有兩百餘裡,窄處只有數裡。河西走廊整體呈西北、東南走向,但以東西走向為主,其西南側是險峻的祁連山,東北側是平緩些的北山山系。
謝遷安、司午衡進入狼族腹地後,要返回南方,有四條可供選擇的路線。一是原路返回河西走廊的出口釣魚城,這也是他們出發的地方。二是翻越北山從側面進入河西走廊,再返回釣魚城。三是翻越賀蘭山進入河套平原,然後從河套平原進入河西走廊的入口,最終返回釣魚城。四是繞行西南翻越祁連山,這與翻越北山的情況類似,也是進入河西走廊,不過翻山之前的路徑截然不同。
可他們已經深入北境,從當地到河西走廊出口處的釣魚城,即使找到了馬匹,也要走半個多月。這麼久的時間,狼族很可能發現了小王子的屍體。到那時候,進入釣魚城的道路肯定全部被封鎖,第一條路顯然行不通。
再看第二條路,北山的山勢比較緩和,攀爬並不困難。正因如此,為了加強河西走廊的防禦,天命皇朝沿著北山主脈修建了許多據點,還用城牆把它們連了起來。面對天命皇朝的強勢防禦,狼族也不敢放鬆,沿著北山一線,狼族也安排了許多巡邏騎兵。謝遷安、司午衡想走這條路,就怕躲不過這些遊騎。
第三條路除了距離遠一些之外,其它情況與第二條路類似,同樣不可取。
相比之下,第四條路最為遙遠也最為險峻。祁連山終年積雪,乃是狼族與天命帝國之間的天然屏障,別說大部隊,就是普通的獵人也難以翻越。祁連山北面,還有綿延的高原沼澤,通行十分困難。正因為這條路不好走,狼族的警戒要差很多,反倒安全許多。
大約在十年前,也即謝遷安投軍後不久,天命皇朝發生皇位輪替。新皇帝為了彰顯他的新朝氣象,暗地裡派人與狼族溝通,透過進貢的方式,求得了短暫的和平。對外卻宣稱是新皇帝德化蒼生,感動得狼族都不肯入侵了。狼族入侵就是為了財貨,既然不打仗也能達到目的,狼族自然滿意。對於新皇帝的面子活,狼族整體上還算配合。
發展到現在,狼族與天命皇朝依然處於表面的停戰狀態,但雙方的戒心卻很強,在邊境保持著高度戒備。不過狼族對天命皇朝的食鹽、布匹、糧食、瓷器、鐵器等貨物有著旺盛的需求,所以默許南方走私商人進入。天命皇朝雖然保持著對狼族的貿易封鎖,但到實際執行層面,很多高階官員都在依靠走私謀利,又做不到絕對禁止。此外,為了獲得狼族的情報,對於這種無法禁絕的走私行為,邊防部隊往往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甚至主動參與其中獲利。
謝遷安、司午衡就是冒充走私商人進入的北地。為了前往北海,他們偏離了狼族指定的貿易區域,偷偷潛入了狼族的核心地帶。既然進入了南人的禁區,在地窩子裡面與狼族遭遇之後,他們只能殺人滅口,否則一旦被人看破,就要被當做探子抓起來。
可他們也沒想到,在這樣的暴風雪天氣,居然遇到了狼族的小王子。小王子遇害,狼族肯定要對走私商人進行排查,甚至不分青紅皂白,統統抓起來殺掉都有可能。如此一來,直接返回河套走廊肯定不行,這是走私商人行動最頻繁的路線,狼族不會放過。祁連山中的鷹飛山口雖然遠一些,但正因為距離遙遠,狼族的搜捕就不會那麼嚴密,反而更適合通行。
幾個時辰之後,天忽然放晴,太陽似乎是從雲層中跳出來的,瞬間把白茫茫一片大地照得透亮。司午衡緊了緊腦袋上的黑紗:“謝大哥,你的預測也太準了!”頭戴黑紗矇住眼睛,也是北地的生存技能之一。在雪後的陽光下,必須對眼睛進行必要的防護。
謝遷安四顧掃了一眼:“那邊有個小緩坡,翻過去的南面背風,咱們過去歇一會,吃口幹糧,然後繼續趕路!”
南人到北方,習慣帶炒麵當幹糧,北方的狼族卻習慣帶幹肉。謝遷安長期在北地活動,司午衡受他的影響,兩人都混雜了南北方的飲食習慣。他倆在緩坡南面的窪地找個隱蔽處坐下,把幹糧從行囊中取出來,吞口炒麵撕咬一片肉幹,然後和著雪水吞下去。
一頓飯沒吃完,謝遷安忽然趴了下來:“不好,有人過來!”他伏在雪地上聽了一會,“三匹馬,離這大概還有兩、三裡!嗯,從他們的移動方向來看,就是追著我們的腳印過來的!”這時又隱隱傳來一聲狗叫,“不好,他們還帶著有狗!”
司午衡抱怨了一句:“有狗也不能這麼快追上來啊,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謝遷安忽然解開腰帶,朝肉幹上淋了幾滴黃尿,然後扔到了一邊。司午衡不願意看,就假裝整理短弩,低著頭問道:“謝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這種短弩看似簡單,實際卻代表著天命皇朝的最高工藝水平。折疊起來後,不過才一握粗細、尺餘長短,可以很方便地隨身攜帶,隱蔽性還很強。需要使用的時候,簡單操作幾下就能開啟,乃是斥候最喜歡的兵器之一。
說起來,短弩與長刀一樣,都是兵部武庫司監造的。可負責監制短弩等精密戰具和長刀等普通戰具的並非同一個部門,導致兩者的質量差異很大,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謝遷安一邊系褲帶一邊解釋:“牧羊犬的鼻子厲害,不過老子的尿也夠騷,加上幹肉的味道,能夠誤導一下牧羊犬!我潛伏在那邊的積雪中,你幫我掃幹淨足跡,然後潛伏到旁邊那個緩坡上,把短弩準備好!”
兩人急匆匆偽裝起來後,不大一會,雪地上果然出現了三匹馬一條狗,不過馬上只有兩個人。
司午衡趴在積雪下面,心裡暗自盤算:“只要把那條牧羊犬射殺了,剩下的兩個王庭衛士應該好對付!”
牧羊犬本來在前面帶路,走到這裡,卻稍微疑惑了一下。從它那無比靈敏的嗅覺中,聞到一路追蹤的目標應該在足跡延伸的方向。可在另外一片沒有足跡的雪地上,卻傳來了更為強烈的人類尿液氣息,中間還混雜著一股幹牛肉的腥味。
牧羊犬的腦子裡可沒有邏輯分析功能,猶豫一下之後,在本能的驅使下,它離開足跡的方向,朝更強烈的氣味來源奔去。
不單牧羊犬有一瞬的迷惑,那兩個王庭衛士也停住了。現成的足跡牧羊犬不跟,卻跑一旁去檢視,他們也警惕了起來,勒住馬把兵刃掏了出來。
十幾丈外,牧羊犬忽然朝著積雪中吠叫起來。就在此時,一支弩箭從旁邊緩坡上部的雪地裡飛出,深深地紮到了牧羊犬的脖子上。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從那裡閃出,飛快地朝遠方逃去。
那兩個王庭衛士不敢怠慢,連忙驅動馬匹追了上去。其中一個一邊追逐,一邊還把手中的彎刀收起,然後掏出了馬鞍邊掛著的長弓。
司午衡回頭間看見了,心底不停地叫苦:“遭了,騎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