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安把手擋在嘴前,啞著嗓子甕聲甕氣地用狼族語言說道:“沒事!”
外面光線一亮,又進來了三個人。打頭那人嘴裡還罵罵咧咧的:“烏塗那,你個南蠻日出來的死狗,小王子都在外面等著,你做事還這麼磨磨蹭蹭的……”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一支弩箭已經插入了他的咽喉,尾部還露在外面微微顫動。
對於射擊,司午衡已經很有經驗了。短弩的威力並不是很大,要想一擊致命,只有三個選擇點,一是從眼眶透入頭顱,二是從肋骨間插入心髒,三就是咽喉了。很多人走路都有低頭的習慣,下巴就會擋住咽喉要害。為了順利偷襲,司午衡是蹲在地上發射的。
司午衡弩箭出手的時候,謝遷安再次如同一陣風一樣撲了出去。頭前那個狼族的身軀剛剛倒下,他已經撲到了第二個狼族的身前。那狼族的反應也不慢,下意識地側身躲了開去。可謝遷安的左腳在洞壁上一蹬,忽然來了個空中變向,長刀已然在那人的胸腹間劃過。憑手感,謝遷安知道,即使有厚厚的皮袍阻擋,長刀還是劃入了那人腰間兩、三寸深。這樣的傷勢,即使當場沒死,暫時肯定也沒有戰鬥力了。
見到第二個狼族倒下,最後那個狼族如同瘋魔了一般,嘴裡“哇啦”亂叫,揮舞著一根碩大的狼牙棒沖了上來。地道狹窄,謝遷安避無可避,只好用長刀格擋了一下。就聽得“咔”地一聲,長刀瞬間被狼牙棒砸成了兩截。
謝遷安心裡暗罵了一句:“武庫司鑄造的兵器,果然劣質得可以!”手裡的長刀只剩下半截,就更不好抵擋狼牙棒了,他只好一邊躲避一邊後退。退到拐角處時,謝遷安忽然貼到了洞壁之上。就在他讓開射擊位置的瞬間,司午衡的弩箭再次出手,命中了最後那個狼族的胸膛。
可惜的是,冬天的皮袍嚴重降低了弩箭的威力。那狼族胸口插著弩箭,卻依然舞動狼牙棒步步進逼。謝遷安無法再退,再退幾步就把司午衡暴露了出來,他也無處可躲,地道裡面太過逼仄,狼牙棒一舞動,就把整個地道都覆蓋了。無奈之下,謝遷安又用殘存的半截長刀擋了一下,結果沒有完全擋住,狼牙棒在他左肩膀上一帶,把他砸飛了出去。
就在謝遷安從洞壁滾落之際,司午衡再次擊發弩箭。這次他調整了目標,一擊命中狼族的左眼,因為距離近,連箭羽都沒入了其中。
“謝大哥,你沒事吧?”
謝遷安艱難地扶著洞壁站了起來:“還好,肩膀被掃了一下,雖然骨頭沒有大礙,估計也要養上幾天才能好利索!你先給這幾個狼族補兩刀,我怕他們沒死透!”
司午衡依言而行,到中間那個狼族時,他猶豫了一下:“看打扮,這狼族應該是個大人物。他還有口氣,要不要……”
謝遷安搖頭:“我聽到護衛的對話了,此人是狼族的小王子勒格,確實身份貴重。可我受了傷,咱們也沒辦法把他帶回去領賞。可惜了,如果有這麼一份大功勞在,咱倆至少可以撈個隊正當當!”
確認四個狼族都死透了之後,謝遷安、司午衡也沒有力氣再打掃戰場。剛才的戰鬥雖然短暫,實際卻是兇險無比,稍有失誤,躺在地上的就不是狼族而是他們了。他倆都是身經百戰的斥候,可原來的戰鬥再驚險,總還有些騰挪的餘地,他倆又是以靈活見長,只要有足夠的活動空間,並不害怕戰鬥。這次被迫與狼族在密閉的空間內短兵相接,兩人的精神、體力高度緊張,危機一過,都感覺到了一股極度的疲乏,很快沉沉睡去。
幾個時辰過去,外面的暴風雪還沒停,謝遷安首先睡醒了:“午衡,再幫我換下藥!”
司午衡瞬間清醒過來,一邊幫謝遷安換藥,一邊問道:“謝大哥,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謝遷安緊緊屏住嘴唇,休息了幾個時辰之後,肩膀反而更疼了。司午衡的手很輕,可還是有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肩膀處傳過來。
“嗯,狼族的小王子忽然失蹤,只要暴風雪一停,狼族肯定要派人出來尋找。如果發現了屍體,就是一場無休止的大搜捕。大雪將停之前,我們要提前出去趕路……”
司午衡:“是我連累你了……”
謝遷安揮手打斷了他:“午衡,說這個做什麼,你在戰場上也不是沒有救過我。既然你爹在北海留有遺物,我肯定要護送你去取了回來!為此遭遇些兇險,我心中早有準備了。”
司午衡一笑,露出了滿嘴雪白的牙齒,居然有幾分燦爛:“那你救我的次數更多!”
兩天之後,感覺到左膝中的酸軟症狀在逐步消退,謝遷安知道,暴風雪即將過去了。
“午衡,估計雪快停了,收拾收拾,咱們該走了!”
“嗯,謝大哥,我就服你這個!暴風雪要來你提前知道,暴風雪要去你還是能夠預測,難不成你是仙人不成?”
謝遷安從來不提及左膝的毛病:“哈哈,我在北地呆了十來年,這點經驗還是有的!”
盡管外面依然風雪彌漫,謝遷安、司午衡還是離開了地窩子,艱難地向南方進發。這時候的北風已經消退了許多,漫天大雪卻還在紛紛揚揚地落下。
之所以要這時候離開,就是為了讓大雪掩蓋蹤跡。要是雪停之後離開,雪地上的足跡無從掩飾,肯定逃不過狼族的追蹤。即使這樣,他們也不能高枕無憂。狼族的牧羊犬厲害,鼻子特別靈,一旦確定了目標,即使沒有足跡,牧羊犬照樣能夠追上來。
這兩天中,司午衡在地窩子深處又掏了個洞,把那四個狼族都埋了進去。如果不掩埋屍體,沒準隔著十幾裡,牧羊犬就能聞到味道。即使埋起來,只要有牧羊犬靠近,肯定也會發現屍體。他們這樣做,同樣是為了盡量爭取逃離的時間。
“午衡,回去我們不能走河西走廊了,翻越賀蘭山進入河套地區也不現實,恐怕只能從鷹飛山口翻越祁連山!”
在中土大陸,以遊牧、狩獵為主要謀生手段的北方狼族,與以農耕、手工業、商業為主要謀生手段的南方天命皇朝,乃是一對不死不休的死敵,已經互相爭鬥了近千年。雙方爭奪的焦點,就是河西走廊與河套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