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狼族的神話中,長生天就是狼神居住的地方,那裡可以長生不老,所以叫做長生天。得到了狼神眷顧的狼族勇士,死後就可以到長生天隨伺狼神。而如果受到狼神厭棄,被野狼殺死的話,別說永生不死的長生天,就連正常的輪回機會都得不到。
除了這場鬧劇,這個白天相對平靜。狼群沒有在山谷出現,王庭衛士們好好地休整了一天。連帶謝遷安、司午衡也沾了光,王庭衛士們安穩下來,才有心思好好弄吃的,烤了好大一盤新鮮狼肉給他們。雖然有股腥臊味,好歹比肉幹新鮮。從這點看來,屯倫也是被赤溫罵急了,才不管不顧掉頭出去的。在實際行動上,他還是沒有刻意怠慢兩個南蠻的需求。赤溫就慘了,謝遷安、司午衡暫時不能殺他,也沒有無緣無故地虐待他,可也沒有優待他的心情,只好餓他兩天再說了!
吃飯、睡覺的過程中,白天很快過去,夜幕再次降臨。
“兀爾矢,這都快都子時了,怎麼外面一點動靜沒有?”
在前幾晚,狼群的嗷叫聲就沒有停息過。今夜卻完全相反,天已經黑了近三個時辰,山谷之中卻是靜悄悄的。除了山風呼嘯的聲音,再也沒有任何其它的動靜。
兀爾矢也有些疑惑:“難不成是狼群退去了?”
屯倫搖頭:“白天狼群還在附近的山頭上逡巡,到了夜間,怎麼可能退去?這些狼奸猾異常,可不能掉以輕心!”
這點兀爾矢也認同,壓低了聲音回道:“四王子,不是我多心,野狼雖然狡猾,怎麼也到不了這種程度。看這架勢,沒準真的是狼神下界了?”
屯倫瞪了兀爾矢一眼:“胡說!狼神下界,我們還不早就死光了!這只不過是狼神設下的考驗,我們努力透過就是!”
所謂的色格伏吐也即狼神懲罰也分層級,按照狼族的理解,只要是被野狼襲擊而死,那就都是色格伏吐。不過一般的色格伏吐,狼神只是在背後操控,只有狼神非常生氣的時候,才會親自下界,附身到野狼身上,對受到狼神詛咒的人進行攻擊。
這次野狼圍攻的規模和狡猾程度都遠遠超出了常理,在很多王庭衛士心中,都覺得就是狼神親自下界了。這實在是太影響士氣,屯倫沒有絲毫猶豫,當即都把兀爾矢訓了回去。
兀爾矢不敢再說,唯唯諾諾地退到了一邊,屯倫心中卻忍不住擔心:白天看似把大家計程車氣鼓起來了,可真要有人也象兀爾矢這樣琢磨的話,面對野狼的時候,恐怕還是沒有多少作戰的慾望!
屯倫又想起南方書籍中那句無知者無畏來,他對這句話並不完全認同:越是無知的人,才越是容易被一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嚇唬住!象赤溫那樣的人,看起來勇猛無儔,其實只是一種無知的狂妄,真要受到挫折,立刻原形畢露。真正的無畏者,必須有明確的認知和堅定的信念,越是在艱苦卓絕的環境中,越是能夠奮勇向前。屯倫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真正的無畏者,只要闖過了眼前這道難關,前面就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狼群的舉動確實出人意料,一夜過去,竟然沒有任何動作。越是這樣,屯倫越是不敢掉以輕心,親自帶人守了一夜。天亮後,兀爾矢帶人到外面檢視情況,回來後向屯倫稟報,山谷裡面及附近的山頭上,並沒有狼群大規模活動的新痕跡。由此看來,狼群真可能退去了。
兀爾矢的言語中有股激動:“四王子,真是狼神庇佑,野狼真的退去了!我帶著人,在附近數裡範圍內都查詢過了,沒有發現任何野狼在這裡活動……”
屯倫微微頜首:“你有什麼建議嗎?”
兀爾矢道:“不管怎麼說,既然野狼退去,我們就應該盡快返回王庭。出來這麼久,一直沒能回報訊息,大汗肯定等著急了!”
兀爾矢的話說出了王庭衛士們的心聲。在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山谷中,與狼神派遣下來的野狼對峙這麼久,還遭受了高達八成多的戰損,即使當年的雲陽慘敗,戰損也比這低多了。在這樣極端不利的情況下,王庭衛士們沒有徹底崩潰,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屯倫知道,打仗打士氣。在秀清阿澤黛的精心培育下,屯倫可謂是博覽群書,不單精通文史,連兵書也沒少讀。他清楚地記得,天命皇朝最有名的兵書《兵法輯要》中,有這樣的論述:兵折一成,士氣低迷,為將者必謹守之;兵折兩成,不可再戰,為將者必引退之;兵折三成,潰勢已成,雖軍神再世,亦不可救矣!故智者不立危牆之下,良將不驅大損之軍。
這段話的意思,是戰損超過一成的時候,兵心士氣就會嚴重受挫,將領一定要轉為龜縮防守狀態,盡量減少與敵人的戰鬥,逐步休養生息恢複士氣;戰損超過兩成的時候,軍隊已經不堪作戰,將領要把重點放在安全帶領士兵撤退上,不要再與敵人相持下去;而一旦戰損超過三成,軍隊馬上就會崩潰,即使軍神孫起信再世,也挽回不了敗局。所以聰明人不會靠近要垮塌的圍牆,優秀的將領不會驅使遭受過嚴重戰損的軍隊勉強作戰。
這次與野狼遭遇,情況又與《兵法輯要》中描述的不同。人類的戰爭,因為雙方都是狡猾異常的靈智生命,一旦一方出現了破綻,對方肯定要窮追猛打。而在人與狼的對抗中,野狼再聰明,也不可能達到人的高度。所以盡管剛開始就遭受了慘重的損失,山谷裡留守的十幾個王庭衛士全部被野狼咬死,屯倫依然有信心擊潰野狼。
可屯倫的信心有一個關鍵的前提條件,那就是他不信狼神。王庭衛士信奉狼神,野狼的襲擊超出了通常的規模,不好用狼神考驗來解釋,雖然屯倫說這就是色格烏魯,可在很多王庭衛士的心中,卻依然把它理解為色格伏吐,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盡管王庭衛士一直拿著獵狼弓和彎刀與野狼搏殺,但心理層面已經瀕臨崩潰了。
如果野狼還在周圍活動,為了求生,王庭衛士們依然能夠堅持下去。現在野狼消失,幾乎所有的王庭衛士,包括兀爾矢在內,就都把逃離這個煉獄似的山谷當成了第一選擇。兀爾矢畢竟是有名的勇士,沒好直說要抓緊時間逃命,但實際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屯倫卻不這麼認為:“兀爾矢,野狼會這麼幹脆地退走嗎?”
兀爾矢搖頭:“這我可說不好!但它們畢竟是野獸,吃飽了,石縫又進不來,退走也不奇怪!”
“既然是色格烏魯,就會有許多超出常理的地方。這次的狼群如此陰險狡詐,根本不能用以往的經驗來推測它們的行動。我總覺得,它們很可能就在山谷的出口處埋伏了下來,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呢!”屯倫一邊大聲給兀爾矢和周圍的王庭衛士解釋,一邊在心裡暗自苦笑:自己平生最不信狼神,卻不得不用色格烏魯之類的鬼話來說服別人,真要講道理,這些王庭衛士根本聽不進去!
屯倫絞盡腦汁、費盡口舌給王庭衛士做思想工作的時候,謝遷安的左膝蓋裡面又開始隱隱作痛,並且一陣緊過一陣。他在石壁上仔細檢視,發現上面隱隱有了一層濕意。
“午衡,可能要下大暴雨。”
司午衡直搖頭:“怎麼可能?暴雪後剛晴,天還這麼冷……”
謝遷安輕輕擺手:“我沒記錯的話,今天已經是五月二十三日了。往年這個時候,春汛已經開啟。雖然祁連山中的雨季在七月,但今年氣候反常,暴雪之後,沒準暴雨提前到來呢!”
如果謝遷安也有衛星雲圖這種超出了這個世界的高科技手段,就能夠清楚地看到,在距離他們約三千裡外的東南沿海,有一個巨大的氣旋,在緩緩旋轉著朝西北方向推進,氣旋的邊緣,已經掃到了天命皇朝南方的繁華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