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狼族騎兵開始撤退,負責指揮騎兵的張國安一邊下令,一邊帶頭驅馬從壕溝裡面沖了出來。其他南軍騎兵也不甘落後,緊跟在張國安身後,或端著短弩、或舞著長刀,殺得狼族騎兵鬼哭狼嚎。所謂兵敗如山倒,一旦狼族開始潰敗,就根本沒人轉過頭來抵擋後面的追兵。兩千南朝騎兵,竟然把倖存的五千多狼族騎兵追得四散逃命。黑夜之中,也不知多少人喪生在南朝騎兵的短弩和長刀之下。
屯倫精心挑選這麼個只有黯淡星光的夜晚偷營,到了此刻,卻成為了狼族的負擔。他們在前面逃,根本看不清道路,不時有馬匹被絆倒。南朝騎兵跟在後面,卻可以拿他們當免費的指路標誌,很少出現馬失前蹄的情況。
邪胥禽看到情勢不對,還想帶預備隊來救場,卻被革冥攔住了。
“前方已然潰敗,黑暗之中指揮不靈,即使我們趕過去,也會被潰兵沖散,反而造成更大的損失。當今之際,還是撤退為上!”
邪胥禽還不死心:“難道我們就這樣敗退?”
革冥道:“我們先保持預備隊的體力,撤到附近的山谷中潛伏起來。如果南蠻對潰兵緊追不捨,也許我們還能撈點本回來!”
邪胥禽恨聲不絕:“董世光果然狡詐,不過屯倫見死不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回頭見了大汗,本王一定要讓他好看!”
南軍的第五座營寨中,李子輝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督帥,差不多了,讓張提督收兵吧!”
董世光微微搖頭:“這樣的大戰,屯倫不可能不派兵出來。我原來以為,他會配合新來的狼族襲擊六寨。可現在狼族騎兵都潰敗了,他還是沒有現身。我估摸著,屯倫十有八九躲在五寨到六寨的道路上,等著偷襲我們的援軍。現在正是擴大戰果的時候,既然屯倫不在狼族逃跑的方向,讓張提督再追一追也無妨!”
李子輝想了想:“這倒也是。如果能夠完全殲滅這些狼族騎兵,短期之內,吉木塔肯定難以糾集更多的兵馬過來。有這個時間,咱們不單可以打通與釣魚城的聯系,還可以收複北山的那些關口。不過剛才告警的火箭是從六寨南面發出的,屯倫是不是在那個方位?”
董世光斷然搖頭:“屯倫雖然是首次用兵,可據我觀察,此人狡詐得很。他若是在那邊,肯定不會就近發射火箭。相反,既然火箭從那裡發出,屯倫絕對不會在那裡!今天的機會千載難逢,萬萬不可輕易錯過!”
人總是在得意的時候犯錯。董世光夠謹慎了,可此刻還是過於冒進了。他想當然地以為,屯倫應該潛伏在六寨朝向五寨的東面,卻不知屯倫一直在六寨朝向甘州的南面趴著。
並且屯倫也沒有傻等,見設伏的南軍無懈可擊,他就猜到邪胥禽要潰敗。這些騎兵要逃跑,不管從哪裡突圍出來,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往甘州走,要不就會原路返回,再退回到北山裡面去。
所以屯倫提前下令,讓達裡實帶著兩千騎兵繞過六寨,在北山方向埋伏了下來。至於屯倫自己,則帶著三千步兵靠攏了甘州,一方面可以接應邪胥禽的潰卒,同時也保證自身可以隨時撤入城中。再過個把時辰,天就該放亮了。狼族離了馬匹,光天化日之下,可沒法與南軍在野地裡抗衡。
張國安一邊領著騎兵追擊,一邊保持著騎兵的隊形,這又是南朝與狼族作戰方式的區別之一。狼族追擊南軍的時候,根本就沒什麼隊形可言,大家都是“嗷嗷”叫著拼命往前沖,生怕搶不到戰利品。南軍追擊狼族的時候,卻始終保持隊形。因為南軍的單兵戰鬥力不如狼族,一旦兵力分散,反而容易被狼族吃掉。
在張國安的指揮下,兩千南朝騎兵分成無數個小隊,再組合成一個巨大的扇面,朝著北山方向橫掃過去。遇到小股的狼族,他們就直接殲滅,遇到大股的狼族,他們就集結兵力打散。不管狼族跑多快,這個扇面都保持著良好的節奏,不緊不慢地綴在狼族身後。
若論馬匹的整體質量,狼族要優於南朝。南朝能夠把弩弓分出一個系列來,狼族對馬匹也是如此。前面提到過,狼族的軍馬分為重馬、走馬和馱馬三種,這三種馬匹的品種也有區別。
重馬多選自河套馬,這個名稱是從狼族佔據河套地區的時候流傳下來的,狼族現在的河套馬,其實只是歷史上河套馬的後代。河套地區水草豐美,飼養出來的馬匹高大健壯、爆發力強,乃是短途沖鋒的最佳選擇。狼族丟失河套地區後,在北境找了些自然環境差不多的地方,精心培養河套馬,保持了這個種群的特性。
走馬多出自焉支馬,焉支馬體型較小,但耐力很好,乃是長途奔襲的最佳選擇。
馱馬的來源比較雜,既有各種血統不純的普通馬匹,也有淘汰的重馬、走馬。
在準備充分的情況下,狼族精銳南下,標準配備是一人三馬,重馬、走馬、馱馬各一。有些家境充裕的狼族,甚至會攜帶更多的馬匹,這樣有損耗時好補充,撤退時也才能夠馱回來更多的戰利品。
這次邪胥禽領兵偷襲,卻沒有按照一人三馬的配備來,只是一人帶了一匹重馬,另外還有部分負責運送物資的馱馬。一是時間倉促,來不及調集這麼多馬匹。二是沒有必要。一人三馬是為了長期作戰,這次不過是夜襲,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三是為了隱蔽,馬匹多了,暴露的風險就大。
狼族這邊的情況說完,再說南朝。天命皇朝佔領河套地區後,把最好的草場都改造成為了農田。當地的軍馬,只能吃稭稈和豆餅,導致品種逐漸退化。加上雜交的影響,目前河套地區的馬匹,與天命皇朝其它地區並沒有本質的區別,被統稱為南方馬。
南方馬的體型與焉支馬相當,特點也差不多。南朝對於戰馬的使用就沒那麼講究,短途沖鋒也罷、長遠奔襲也罷、馱運重物也罷,用的都是同一種馬匹。
若是雙方的騎兵互相對著沖鋒,南方馬肯定要被狼族的重馬沖個稀裡嘩啦。可現在狼族在逃跑,南軍在追擊,就好比馬拉松選手追百米飛人,百米內雖然追不上,可只要距離遠點,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在南軍騎兵如蛆附骨一般的追擊下,直接往北山方向逃跑的狼族根本跑不掉。聰明點的狼族,主動就讓開了中間通道,死心眼的,則被追上來的南軍輕松殲滅。這一跑一追,轉眼就是半個多時辰過去,天色已經逐漸變亮了。
就在張國安猶豫要不要繼續追擊下去的時候,前面的晨霧中,忽然響起了急促而密集的馬蹄聲。
屯倫反應快,提前讓達裡實帶著騎兵繞過戰場,潛伏到了通往北山的方向。南軍追擊狼族逃兵的時候,達裡實的騎兵就在前面等著。聽逃兵說南軍追到,達裡實連忙帶著騎兵沖了出來。
局勢瞬間翻轉,南軍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整理隊形,就與狼族騎兵短兵相接了。張國安知道不能硬來,一邊收攏兵力,一邊指揮手下用短弩還擊,阻滯狼族沖鋒的速度。可狼族騎兵已經憋屈了一個晚上,眼下得到洩憤的機會,根本不在乎這點傷亡,只是趕著馬拼命向前沖。不過一瞬,雙方的騎兵就攪到一起,變成了一場亂戰。
由於隊形被打亂,對戰雙方也談不上戰術,純粹就是比騎術和體力。在這上面,南軍可比狼族差多了。
這場遭遇戰短促而慘烈,不過小半個時辰,南軍的騎兵就損失殆盡,狼族這邊,也折損了好幾百人。在遍地屍體間,張國安在幾十名親兵的簇擁下,奮力殺開一條血路,朝著南方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