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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兔起鶻落 峰迴路轉

還在乞斤只中伏之前,達裡實就得到了邪胥禽的警告。他經驗老到,立刻選擇了一道溝壑,躲過南軍的監視,繞到了戰場的南面。當時吳天鶴的意圖尚不明顯,達裡實的本意也不是夾擊他,只是為了接應乞斤只。達裡實如果選擇繼續沿著山腳行軍,一來容易受到山上的攻擊,二來也容易被乞斤只的潰兵沖亂。

想不到的是,達裡實這樣做,倒是歪打正著,剛好擊中了吳天鶴部的後門。這也是吳天鶴疏忽了,正常情況下,強弩兵應該被步兵營團團包裹起來才對。可吳天鶴光想著盡量展開隊形,好射殺更多的狼族,把強弩兵排成了一個長列,與之對應,步兵營也被拉成了長條。為了保證不被山上下來的狼族沖破防線,吳天鶴佈置了三道槍盾牆,如此一來,就只顧得了一面,無法再兼顧後面的防守。

受到襲擊後,吳天鶴連忙指揮槍盾牆做調整,由單面防禦改為雙面防禦。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一時半會的,士兵們根本無法到位。

有意思的是,槍盾牆亂糟糟的時候,達裡實並沒有去沖擊他們。而是拐了一個彎,以與槍盾牆平行的路線,把整個強弩兵從頭到尾犁了一遍。強弩兵被徹底擊潰之後,達裡實帶著騎兵一個掉頭,順著剛才的路線又跑了一遍。不過這次他們只分出了有限的力量去追殺殘餘的強弩兵,其他人則換上弓箭,開始對著槍盾牆放箭。

騎射與騎射者是兩個概念,幾乎所有狼族都會騎射,但只有很少的人能夠成為騎射者。說白了,騎射就是騎在馬上放箭,只要能把箭射出去,其它都不用管。騎射者則有嚴格的衡量標準,能夠拉得開百石強弓、能夠在賓士的馬匹上射中百步之外的目標,這樣的人才稱得上騎射者。

在大規模作戰的場合,狼族只要騎在馬上把箭放出去就足夠了,不必追求準度。唯一的障礙,乃是南朝的強弩兵。強弩的射程更遠,正常情況下,狼族的騎兵根本無法進入騎射所及的距離。所以狼族才一上來就沖散強弩兵,然後一邊繼續追剿強弩兵,一邊用騎射打亂南軍的槍盾牆。

槍盾牆完整的時候,並不害怕狼族的騎射。盾牌手操控的盾牌足有一人多高,後面的長槍兵、長刀兵、力士都可以躲進來。可現在南軍正在調整隊形,又哪裡來得及躲避?更要命的是,乞斤只也帶著隊伍從山上沖了下來,他們同樣在朝這裡放箭。兩面受敵,盾牌手都不知該把盾牌往哪邊擋。

紛亂之中,槍盾牆很自然地出現空檔。狼族騎兵把握戰機的能力很強,也不用指揮,就順著這些破綻處沖了進去。不到一刻鐘,吳天鶴帶領的三千多步兵就完全被打亂。

在這個階段,狼族騎兵並沒有追求有效殺傷,而是盡量把南軍沖散。但凡有南軍的低階軍官把周圍計程車兵收攏,狼族就會彙聚過來,把那些驚魂未定、未能成列的南軍士兵攆得到處逃命。

狼族都知道,只要把南軍打散,在騎兵的追擊下,他們遲早得變成彎刀下的亡魂。

石秋珍在山腰看到了這一幕,急忙下令停止前進,讓部下在山腰布陣,好接應逃命計程車卒。可士兵們剛剛站好隊形,山頭之上,忽然沖下來數千徒步的狼族,瞬間把他計程車兵也殺散了。帶頭的狼族,正是憋了一肚子氣的邪胥禽。

原來邪胥禽發現南軍的動向後,一邊派人去通知達裡實、革冥,一邊親自帶領三千狼族,放棄了馬匹,直接翻山抵達了石秋珍的背後。這背後一刀子捅得既準且狠,石秋珍個人雖然勇猛,在這樣的混戰中,也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

“大人,咱們逃吧!”劉大力一刀砍倒一個狼族,靠到了石秋珍的身邊。

石秋珍抬頭掃視了一眼四周。

失去陣型保護之後,單靠肉搏,南軍遠不如狼族。就這麼一會,山腰上的三千多南軍士兵,已經形成了潰敗之勢,紛紛奪路而逃。山腳下的吳天鶴部更慘,山上是步兵追步兵,南軍士兵還有一線生機。山下卻是騎兵追步兵,幾乎就沒人能夠倖免。

“唉,你們逃吧,我沒有臉回去見督帥大人!”

劉大力心道:你老人家不逃,我們逃回去也是個死,還不如留下來掙個好名聲呢!

這小子的腦瓜子也活,盡管局勢緊張,他還是想到了有力的說詞:“大人,咱們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狼族刀下,否則太傷士氣了!”

石秋珍一愣:“你說得對!老子要死,被督帥大人軍法從事都行,卻不能死在狼族手中!你們幾個隨老子來,老子帶你們殺回去!”

也算是幸運,當初引誘狼族,石秋珍和他的親兵是趕著馬上的山。現在下山,馬匹一跑起來,根本無人可擋。有些狼族不知死活過來阻攔,卻被石秋珍手中的狼屠一劈兩段。

石秋珍好比一支無可匹敵的箭頭,帶著劉大力等人,很快沖到了山下,就在他們準備沖回營寨的時候,一個親兵叫喚了起來。

“大人,那邊好象是吳大人!”

石秋珍抬頭一看,前面不遠處有個戰團,十幾個狼族騎兵,正在圍著幾十名南軍士兵臨時組成的小圓陣兜圈,一邊一輪一輪地向中間放箭。

圈子中間指揮戰鬥的,正是吳天鶴,他的周圍,還緊緊圍著幾名親兵,幫他抵擋狼族的箭矢。南軍圈子的裡層,也有幾個倖存的強弩兵,正在進行還擊,可狼族不停移動,強弩的命中率很低,射速也無法與對方相比。相反,狼族射他們卻是一射一個準,幾乎每輪射擊,都有幾個南軍士兵被射倒在地。

石秋珍大吼一聲,在黑雲的肚子上重重踢了兩腳。黑雲一聲長嘶,朝著這個包圍圈高速沖了過去。看在別人眼中,就見一道黑色閃電劈到了狼族騎兵佇列之中,中間還閃現著狼屠形成的白色光圈。

夾雜著“兀裡餘徒”的驚呼聲,狼族騎兵的包圍圈瞬間破碎。

石秋珍、吳天鶴滿身血汙出現在中軍營帳的時候,董世光正面無表情地站在營帳中央。

石秋珍、吳天鶴一進來,就“撲通”一聲跪下了:“督帥,屬下請罪!”

董世光擺了擺手:“也不完全是你們的責任,我是主帥,此事難辭其咎。再說了,此刻也不是追責的時候。我已經下令,全軍收縮到一寨去。明天天一亮,我們就返回十裡堡。”

同樣的話,聽到不同的人耳朵中,效果卻完全相反。

董世光如此說,石秋珍聽得差點沒流下眼淚來。他帶兵作戰,結果大敗而歸,中間還有違背命令的地方,不用多說,責任都是他的。如果董世光不分擔一些,石秋珍搞不好要被判刑。

吳天鶴聽了,卻不住地在心中冷笑。他覺得,這次出戰失敗,既有董世光謀劃不全的責任,也有石秋珍指揮不力的責任,自己只是遵守他們兩人的命令,用不著承擔責任。董世光只肯承擔主帥之責,擺明瞭是要讓自己背黑鍋。

董世光卻不知道,自己的兩個下屬,還有這麼複雜的心理活動,他的心思,基本都在如何安全撤軍之上。

這次的戰事,從佈局到塵埃落定,前後持續了半個多月。在前半程,董世光一直主導著局勢,特別是成功伏擊狼族之後,就已經基本實現了戰略意圖。可他一時貪功,先後派張國安、石秋珍去追擊狼族,結果陰差陽錯之下,反而遭致了敗局,甚至把前面的戰果都賠了進去。

董世光帶著兩萬人而來,夜間的伏擊戰沒多少損耗,可白天連續兩次被狼族反埋伏,張國安帶領的兩千騎兵損失殆盡,石秋珍帶領的七千步兵也折損了一大半。即使還有些殘卒逃回來,董世光手頭也不會超過一萬三千人。這些兵力,已經守不住六個營寨。

所以董世光才趕緊收縮兵力,把人都集中到最大的一寨去。至於其餘五座營寨,就只能一燒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