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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廷議激辯 勾心鬥角

如果拋開這個前提,這個論斷其實有點武斷。世間總不乏狂人,非要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打一場必敗的戰爭。對他的敵人來說,可不就是必勝之戰?可屯倫顯然不是狂妄之人,不會白白給南軍送勝利。

餘懷謙步步緊逼:“那董督帥試圖收複甘州,也不能說是必勝之戰吧?”

於崇法只能點頭:“是!不過明知沒有多少勝機,卻還自行其是,不正說明董大人難辭其咎嗎?”

餘懷謙道:“董督帥組織這麼一場沒有太大把握的戰事,恐怕還是情非得已!於尚書,釣魚城有多少存糧?”

關於釣魚城等邊防重鎮的軍資數量,於崇法還是知道的:“大約有五萬鬥,夠釣魚城邊軍支援半年。加上民間存糧,應該不下十萬鬥。”

河西走廊的糧食産量不足,從本地徵集的糧食,只能滿足邊軍一半的需求,缺口要靠內地補齊。朝廷在管理邊軍物資時,有意無意地沿用了半年標準,即平時只就近儲備半年的軍糧,不足半年儲備之時,才會利用階梯補給方式從後方發運。

能夠支援半年的糧食,聽起來不少了,可別忘了,釣魚城還有近萬以邊軍家屬為主的居民,以及收容的近十萬難民。

餘懷謙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釣魚城中只有邊軍要吃飯嗎?還有,所謂的民間存糧,邊軍能夠隨便徵集嗎?”

於崇法語塞。釣魚城居民多是邊軍家屬,發放糧食肯定不能漏掉他們,否則邊軍早嘩變了。至於民間存糧,也多存在邊軍家屬手中,誰又敢輕易徵用?

餘懷謙繼續質問:“軍報上也說了,屯倫佔領甘州之後,把城中及四鄉的老弱婦孺都攆到了釣魚城,至少有十萬之數。這都是本朝的子民,李將軍也不能置之不理。加上這些人,釣魚城沒準已經斷糧。在這樣的情況下,董督帥啟動甘州之戰,完全是迫於無奈!他如果一點動作都沒有,釣魚城軍民餓也餓死了,這城還怎麼守?”

於崇法心底嘟囔了一句:慈不掌兵,李定國就不該開城接收難民!

可這話他沒法公開說,因為這也是屬於政治正確範疇的無解問題。誰要是敢公開這麼說,那就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動物,比魚肉百姓的貪官、殺人放火的強盜還不如,其政治生命立馬就要結束!

餘懷謙繼續侃侃而談:“釣魚城危在旦夕,董督帥無法坐視,這才發起了甘州之戰。本來就是被迫發起的戰事,結果自然難以預料,這卻怪不得董督帥!”

於崇法插話:“戰事的結果是難以預料,可也不能如此慘敗啊!一次折損上萬兵馬也就罷了,還有這麼多中、高階軍官被俘,簡直就是本朝的奇恥大辱!”

勒格被殺、赤溫被擒,乃是狼族的國恥,南朝一堆都統、副都統、校尉、副校尉、都尉、副都尉被擒,照樣很丟人。這些人的身份確實比不得狼族的王子,可架不住人多啊!即使在狼族大舉南下的大型戰役中,南朝也很少有一次損失這麼多將領的時候。

餘懷謙也知道強詞奪理:“於尚書,別瞎說,都統也不過正四品,算哪門子的高階將領?況且邊軍普遍低職高配,這些都統,所轄不過一旅,如何稱得上高階將領?”

依照天命皇朝的官制,文武官員分為九品十八級,其中九至七品為低階官員、六至四品為中級官員、三品以上才是高階官員。可高階官員的數量很少,許多中級官員的實權又極大,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種習慣性做法,把四品以上的武官和五品以上的文官都視為高階官員。

如果參照另一個世界的軍制,從九品組頭相當於副班長、正九品銳士相當於班長,八品的隊正接近於連長,七品都尉相當於營長,六品校尉接近團長,五品參將相當師長,四品都統相當集團軍司令,三品提督、二品總督、戰區將軍相當於戰區司令,一品的大將軍就是全軍的總司令了。

如果不存在高職低配的現象,四品都統已經可以管理幾萬人的部隊,權力大得驚人,絕對可以被視為高階武官。可在實際情況下,都統往往只轄幾千人,充其量也就是個師長罷了。

對於餘懷謙這種冠冕堂皇的狡辯,於崇法也沒什麼好辦法反駁。雖然潛規則中,大家都把都統當成高階武官對待,但朝廷規定的官制擺在那,於崇法總不能明著突破。

“憲臺大人,不管都統算不算高階武官,甘州之戰損失慘重總是事實!”

這點餘懷謙認帳,可他還有別的說法:“沒錯,此戰損失是不小,可戰果也不差啊!擊殺狼族一個萬夫長、兩個千夫長,還有百夫長若幹,殲滅八千狼族騎兵。兩相比較,邊軍的戰果更大!”

甘州之戰,單純講人數,南軍的損失更大。可狼族以騎兵為主,南軍以步兵為主,同時狼族地廣人稀、南朝人煙稠密,在以往的戰爭中,即使是一比二的戰損比,南朝也覺得自己佔了便宜。

於崇法根本不在這上面糾纏:“戰果再大又有何用?此戰失利,短期之內,再無收複甘州的希望!”

餘懷謙:“沒有此戰,就有希望很快收複甘州嗎?自七月三十日狼族偷襲甘州,到九月二十八日董督帥反攻甘州,時間過去兩個月,釣魚城沒準已經糧絕,西北邊軍的軍資又到位了多少?如果董督帥有足夠的資源,又怎麼會只帶著兩萬人馬去打甘州?”

天命皇朝的效率再低,也不可能兩個月還準備不起一場中型戰役所需的人員與物資。說白了,還是有人在暗中掣肘。

甘州失陷,西北行營總督董世光的責任最大。軍資供應不足,卻是兵部尚書於崇法首當其沖,他自然不能任由餘懷謙這麼揪下去:“本朝承平日久,忽然遇襲,朝廷的反應有些慢也正常……”

餘懷謙打斷了他:“於尚書,話要說清楚!反應慢是兵部,而不是朝廷!還有,承平日久,兵部供應軍資就可以慢,那西北行營照樣承平日久,董督帥反應慢一點就不行嗎?”

餘懷謙這番話依然介於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之間。成德皇帝登基後,已經與狼族維持了十年的和平。十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讓很多人産生麻痺思想,可不包括直接面對狼族的邊軍。

餘懷謙說話不客氣,於崇法的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憲臺大人,兵部並非對抗狼族的一線部隊,經過十年的人員輪替,應對戰爭的能力確實有所下降,這點我承認。可邊軍存在的意義就是對抗狼族,不管怎麼說,他們不應該鬆懈!”

餘懷謙冷笑:“原來如此,同樣是對抗狼族,兵部可以偷懶,邊軍就不能鬆懈!”

於崇法並不否認:“實情如此!兵部只負責統籌防務,並不具體負責指揮作戰!天門關失守、甘州失陷,乃至後面收複甘州失利,都是董大人在前線指揮,這難道還能怪兵部不成?”

餘懷謙:“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董督帥本事再大,沒有及時充分的後勤供應,這仗也打不贏!”雙方始終你有來言、我有去語,餘懷謙知道,靠這事難以駁倒於崇法,所以他話題一轉,“再說車弩吧,禰家幾個月前就拿出了樣品,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量産?”

於崇法:“車弩造價昂貴,且使用火藥發射,危險性很高,沒有經過嚴格的試用,當然不能量産!”

餘懷謙再次冷笑:“兵部始終不肯組織試用,卻又說未經試用不能量産,照這麼個說法,車弩永遠也不可能量産!”

嚴格說來,車弩並非沒有試用過。幾個月前,禰沖之把第一架車弩樣品做出來後,就請兵部的人到場觀摩,當著他們的面進行了發射,於崇法也在場。這東西的威力太大,於崇法一看就明白,只要配發了足夠的車弩,狼族永遠不可能攻陷南朝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