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了架在姥姥鼻樑上的老花鏡,欣芮眼眶微紅,“您沒必要這樣。”
老太太坐定,把蔬菜湯推到欣芮面前,“哞哞,怎麼還不帶小紀來認認家門?”
欣芮狼吞虎嚥,口齒不清的回答,“他出國了。”
“哦?”老太太放下碗筷,大有一副長談的架勢。
欣芮反應迅捷,風卷殘雲,“姥姥,還想再吃一碗,太香了!”鼓著腮幫子費力咀嚼。
老太太放下碗筷,目光凜凜,攏起鬢角的耳發,“那你接下來準備去英城嗎?”
“不,是去山城。”
欣芮習慣性的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鎮的豆奶,狠狠的喝上兩口,緩解口中的幹澀,飽腹感瞬間湧上來。
老太太細細嚼著黃豆芽的根部,在欣芮的陪伴下,不覺多吃了幾口,她喝了口熱茶,“你總是不願意待在你應該呆的地方。你還這麼高的時候。”
老太太的手比在自己的腰部,“我一轉身你會發現你偷偷溜出門去,有時還會藏在衣櫃裡,有的時候回頭一看,就發現你不是5歲,而是25歲。做長輩的原來只能追在孩子背後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跑的太快,領先太多,我不想看不到你的下一個動作。”
欣芮眼中波瀾不興,“有時候,要獲得我最想要的戰果,就必須做我最不想做的一切。”
老太太用手帕擦拭自己的嘴角,“你打算好了就去吧,什麼時候走?”
“一個星期以後我們一起離開。”
老太太婉拒,“我一個人自在慣了。更何況,這兒有我的羈絆。”
額間上的銀絲就著百葉窗的光,影影綽綽,“我支援你的選擇,只不過,哞哞,你還打算躲望潮多久?”
她望著這個把自己撫養成人的女人,彷彿時光並未在這個老人身上留下多少印記,天然一段風骨,全在眉梢,平生萬種光華,悉堆眼角。輕撫茶盞,溫潤的唇感讓她愜意的像個孩子。
“姥姥,我心中自有安排。”欣芮雙手覆在她的胳膊上,安撫片刻。
老太太不經意間把把手抽出,拍著欣芮的肩膀:“哞哞,給你給你套兩床被子,帶到山城。那兒恆雨少日,最是潮濕不過了,你得注意身體。”
欣芮眼圈微紅,沉默不語。
老太太斂去不安,轉去客廳追劇,80歲的老人始終保持著90斤的體重,雖然步子緩慢卻依舊優雅,半點不帶邁著外八步的老人樣。
欣芮料理好家務,把粒粒飽滿的葡萄端到姥姥面前,去山城的事情需要慢慢計較。
像橘貓一樣縮成一團,直打瞌睡的老太太甚是可愛,欣芮躡手躡腳的給老太太蓋上薄毯。
—小豬佩奇身上紋,掌聲送給社會人—。
誇張的鈴聲嗷嗷嚎叫,欣芮飛奔到臥室。
是那位跟她一起光腚長大,霸道總裁附上身,給裡給氣的男閨蜜——色。
“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啊!”
欣芮哭笑不得,踱步到陽臺上,遲遲不肯出聲。
“哞哞,你怎麼了?”電話那端的人小心翼翼的問著。
“正準備晚上聯系你呢,一個星期後我到山城……”欣芮有些心緒不寧。
“我知道,楊易已經告訴我了,準備什麼時候來?住的地方有什麼要求沒?我在大學城那邊有套房子,正好離學校也近,你來讀書剛剛好。”那邊的男人生怕李欣芮憑空消失似的,念念叨叨的安排著。
“社會我色哥,人嬌還顯闊!只有一個要求:布滿爬山虎的老房子。”
色一臉蒙圈,“你個二百五,有爬山虎的房子裡面都有老鼠,蟑螂,各種動物,指不定還有蛇呢,好嚇人的說。再說了,你不跟我住一起合適嗎,我想著天天吃你做的老婆餅呢!”
欣芮忍不住把電話拿開離自己一米遠,淡定的打斷電話那邊嘰嘰喳喳,唐僧般的囉嗦,“見面細聊。”
日去西山,老太太聽到欣芮縱情大笑的聲音,安下心來,端著果盤到陽臺上,就著淡淡的幽香,跟欣芮一人一個躺椅閑適的聊起天來。
紀鋒登機的那一霎那,用盡最後力氣回望身後的人群,生怕拽不住一絲一毫的聯系。
穿過雲層,在高空俯視,他憑著襲上心來的暗喜和恐懼知道她在哪裡,正躺在椅背與捧臉一笑的老人對話。她的衣服和態度與常人沒有任何區別,外貌也沒有吳音音那樣明星般的精雕細琢,可是他總能從一群人裡找到她的蹤跡。
他寧願心理失衡也不願舍棄她的笑容,她的心裡可曾為自己留下絲毫的空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