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微笑,她的表情從善如流:“我的想法很重要嗎?”
她不緊不慢地反問,在低壓環境下是格格不入的輕松,碧綠色眸子依舊幹淨無雜質,近距離直視他,專注於這個淺顯的問題本身。
可這樣的簡單於林疏昀而言總是一種困難。
他從來都學不會好好回答。
“是啊。”他居高臨下地睥她,不帶溫度地輕笑起來,“於你而言,你的想法只有在方鐸心中是值得在意的,別人關不關心你的想法你都無所謂,因為在你這裡,其餘的人都沒有幾兩份量。”
莫祈君蹙起眉頭,他目露譏諷,接著說:“先前你那些言論,不過是為了應急的虛偽說辭,你若是能一視同仁,便不會處處只將他放在第一位,腦子裡除了與他黏在一起,什麼都顧不上,如何,知道他是世子之後,更堅定了想當世子妃的心,準備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吧?”
安靜聽他說完,莫祈君反倒舒展開眉,眼睫如常眨動:“所以你在不快什麼呢?”
他的一拳就這麼打在了棉花上。
“不快我心中都是他,還是不快我日後要嫁給他?”越是這樣的時候,她的思緒異常清晰,說話不帶任何個人情緒,而是以一種客觀穩定的語氣問:
“林翊,你是站在什麼立場生氣的?”
古墓那一次牽手時,不置可否她是打心底眼開心。
之後她一個人認認真真想了很久。
如果只是一件事,她或許不能確定內心。
但仔細想來,某種情緒可以追溯到逃出山寨的那一天,他們毅然決然地共同跳下山崖,在山崖底下,她恐懼失去他,後來在上越城,怕他手上奮不顧身擋在他前面。
這些當然也可以用戰友情來解釋。
然而再往下,相認後她並沒有選擇和心心念唸的初六一起離開,而是以某種自認合理的原因留在他身邊。
新年時和他一同包餃子放煙花的喜悅,到被他漠然言論中傷的失落。
拍賣場時被他誤解的不快,到攜手走出古墓的愉快,還有與他相處過程中一些不會在別人面前出現過,十分微妙的情緒波動,零零散散總結起來,足以讓她在看清自己內心這件事上,摸到了一點兒尾巴。
她可能,也許,大概。
是有點兒喜歡林疏昀的吧。
莫祈君不會去否認意識到的既定事實,自然也想要知道另一方的態度,不論他有時候如何擰巴,他屢屢因為初六的到來而産生的不對勁情緒都是真實存在的,但她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不能精準地知道這種情緒具體而言是什麼,所以必須直白地發問。
他說的那些好聽的話,他對她做出的親暱舉動,與他除夕夜的言行不一,他想要一筆帶過,她本來也沒有多想計較。
然而他又要來到她面前,再度牽扯上初六,她心底通透,索性就開啟天窗說亮話。
他若是再否認,她以後再也不會提起這個話題,這份心意將被她永遠埋葬。
莫祈君思量得清楚,如是發出了疑問。
林疏昀目光中不知道藏著什麼,良久,他高聲開了口,但不是與她說話:“停車。”
即便沒有到達目的地,客人發話,侍衛不會違背。
車輪緩慢停下,林疏昀兩步跨下了馬車,只留給莫祈君一個背影。
果然。
她在心裡自嘲地笑了,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莫祈君聳聳肩,往後靠去,淡淡的呼吸著,準備等馬車繼續行動。
車簾複又被掀開。
“還坐著幹什麼。”
她瞪大眼看著外頭的林疏昀,他一臉不耐道:“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