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沈亦蘩有那麼一瞬的晃神，唇畔隨即盪開一縷夾著苦澀的笑。

自從小桐子說元澈留宿鄭採芙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賴過床。

入夜以後，人間褪去喧囂，天地歸於寂靜，紛繁的思緒爭先恐後往外直冒。

她會情不自禁想起元澈，同時想起鄭採芙。

一個她愛恨交織的男人，一個她恨之入骨的女人，他們一同過夜了。

如果原先她與元澈只是小打小鬧，這一次元澈的行為，如同手持匕首在她心裡未愈的傷疤上剜挖。

那個她刻意埋藏的巨大傷口重新被剜開，血肉模糊。

她還剋制不住地細想，他們住在同一間屋子裡，會幹些什麼呢？打情罵俏，拉拉小手，親親小嘴，一夜春宵……

沈亦蘩一宿一宿地失眠，目不轉睛看著窗外從星幕漫天，到天邊發白。

內心似有煉獄之火燃燒，臉上卻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曾經飽含絕望的眼，此時流不出一滴淚。

就這樣睜著眼到寅時，她便獨自披衣起床，踱步到苑外不遠的竹林之中，收集竹葉上的露珠。

回到晴光閣時，方嬤嬤還未起身。

無意中，她竟成了方嬤嬤口中該有的“本分”樣子，起早，有規矩，每天繡繡花，做做女工。多麼諷刺。

是夜，沈亦蘩屏退了所有人，獨自趴在房內的案桌上，手上拎著那個香囊晃在眼前。

柔和的紅燭映照下，青灰色杭羅上蒼勁挺秀的幾竿修竹。清清淡淡的竹子香氣絲絲縷縷滲出，聞之心曠神怡。

曾經，他在她心中，一直是人中修竹。

送他香囊，是不想再在他身上聞到其他女人的味道，尤其是鄭採芙。

她忽的站起身，將香囊朝地上狠狠砸去，連同滿腔怒火。

元澈，你配不上這個香囊，也配不上我為你花的全部心血！

她怔怔盯著地上的香囊許久，慢慢踱到它旁邊，狠狠把它踹到牆角。

燭光搖曳中，這張傾城之色的臉佈滿了冷冽的決絕。

“元澈，我是如此討厭你。卻不得不去討好你。”

此前與元澈的相處，她也是愛恨交織，卻終是淪陷於愛，擱置了恨。

哪怕前世他賜死她，她心中仍有一絲希冀，他是被迫的。

而此刻開始，那恨再也無法擱置，無法掩埋，無法自欺欺人。

只因他臨幸的是鄭採芙。她與她之間的仇，是無法跨越的生死天塹。

從此以後，不可以再心軟，不可以再淪陷，不可以再輕敵。

從此以後，要冷酷，要強大，要報仇！

她緩緩仰起頭，一滴晶瑩自眼角滑落。

而這一夜，鄭採芙又在蒼竹軒度過了一個孤枕難眠的夜晚。

次日，滿心不甘的她軟泡硬磨拉著元澈出來逛花園。

她自然有自己的打算。雖然元澈不碰她，可有機會接近他，就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了，她必須好好把握，找機會培養感情。

總有一天，她不只是宿在元澈屋子裡，也會宿在元澈枕邊！

元澈原本沒有興致，但既然拉著她來充門面，又讓人家獨守空房幾宿，終歸有幾分歉意。

再說了，同她散散步也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便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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