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秀姑出嫁的前兩天,蘇家就殺好了豬,酒席所需的材料都齊備了,蘇家眾多的親朋好友都要來,場面不小,需要置辦十桌酒席,請了兩個廚子掌廚,村裡交好的女人們一半去了張家,一半來了這裡,幫忙做雜務,蒸饅頭、擇菜洗菜……
成親在即,別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唯有秀姑清閒得很。
她沒再做新的繡活,一心待嫁。
因明日送嫁妝,傍晚時分蘇母拿了一疊紅紙到秀姑房裡,叫她把嫁妝仔仔細細列在上面,免得張家接收嫁妝時清點對不上數。
秀姑對此有點記憶,忙提起毛筆按著蘇母說的順序一一寫上。
先是田產十畝,然後是房產,她沒有房產就省略過去,直接寫傢俱,床榻、桌椅、幾櫃、箱籠、衣架、盆架,該有的都有,一水兒紅漆榆木,鮮豔奪目,擺設有茶盤、痰盂、馬桶、臉盆、腳盆、浴桶、子孫桶等,王老太太賞的聯珠瓶、茶具也在其中,接著是各色梳妝用品和床上用品、衣裳鞋襪、綢緞布匹,最後是金銀首飾。
這份嫁妝瞧著豐厚,實際上蘇家沒花多少錢,一些小物件不過幾百個大錢,想著女兒前兒交給自己的五十兩銀子,再想到之前的地錢、二十兩銀子,蘇母很愧疚。
這時,老蘇頭在外面叫了一聲然後走進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半舊紅綢子包遞給秀姑。
“阿爺,這是?”紅綢子包裡竟是一隻沉甸甸的金鑲紅寶鐲子,紅寶石鑲嵌成牡丹花狀,寶石晶瑩,赤金璀璨,依舊十分燦爛,一看就知道名貴無比。
老蘇頭輕聲道:“你奶奶從前在前朝的大戶人家做丫鬟,到了年紀後你奶奶求了恩典放出來,當家奶奶賞了一份很不菲的嫁妝。幾十年下來,蓋房子買地,你父親叔叔四個娶了媳婦分了家,又經歷了改朝換代,你奶奶的東西分了個七七八八,金的銀的你娘和你嬸嬸進門時都有,就剩這麼一個鐲子了,如今給你做嫁妝,你叔嬸們都不知道。”
秀姑連忙推辭,老人家的東西她如何心安理得地收下?由此,她明白了原身繡工的來歷,原來蘇奶奶竟是大戶人家的丫鬟,日後倒是可以拿這個當藉口糊弄人。
“拿著,一個鐲子不好分,還不如你悄悄帶了去,要是有人問,就說是你給王家做針線,王家賞的。”老蘇頭語氣堅定,“這幾個月,或是給你爹孃,或是幫襯家裡,你出手的銀子都不下一百兩了,我心裡有數。”孫女冬天得了一件皮襖都記得孝敬他,他總得有所表示。
蘇母倒是很高興,秀姑是她女兒,老爺子偏心秀姑,她求之不得。
拗不過祖父,秀姑只能在嫁妝單子上再添一筆。
第二天曬嫁妝,嫁妝單子在蘇大郎手裡,由他送嫁妝到張家後將單子親手交給張碩,不能假手他人,別人不知梳妝匣裡有多少首飾金銀,也不知壓箱錢的數目,第一眼看到的是嫁妝中包著紅紙的十塊土坯,無不為之側目。
“十塊土坯,那不是十畝地!”
“蘇大哥家好闊氣,居然給秀姑十畝地做陪嫁田!”
“這十畝地該不會就是蘇大哥幾個月前買的沙頭村那塊地吧?怪不得蘇家有錢買地,肯定是用聘禮聘金買了地給秀姑做陪嫁!”
“哎呀呀,十畝地陪嫁可是咱們村獨一份,張屠戶家真有福氣,竟然娶進了十畝地。”
“不知道周家見到這份嫁妝會不會後悔,雖然兩家不是親家了,可秀才娘子卻是蘇大娘的嫡親妹子,外甥女兒再嫁,作為姨媽怎麼不見秀才娘子?難道不要這門親戚了?還是覺得他們家當初的聘禮比不上張屠戶,不肯來了?”
周秀才娘子確實沒來,蘇家恨他們家恨得要死,壓根沒請他們家。
眾人議論紛紛,有著對周家的幸災樂禍,更多的是對秀姑的豔羨。十畝地,村裡有幾戶人家能擁有十畝地?何況秀姑是獨自擁有。
蘇三嬸非常不滿,“大嫂,你們咋能這樣?咱們蘇家的地幹嘛給秀姑帶出門?可憐我們家只有幾畝薄田,大哥大嫂不說幫襯兄弟一把,卻金的銀的好的貴的圓的扁的全部給秀姑,真是太不公道了!大郎媳婦,你公婆把家底都給秀姑做陪嫁了,你怎麼跟木頭似的?”
蘇大嫂白了她一眼,壓根不理她的挑撥離間,指揮眾人整理嫁妝上繫著的紅布。
在他們看來,蘇三叔一家就是跳樑小醜,秀姑掙的東西為什麼不能陪嫁?
嫁妝在鼓樂聲中送到張家一一擺到新房,張碩拿著嫁妝單子狠狠地吃了一驚,他比老張多認得幾個字,看完清單,自然明白上面東西的價值。
老張晚間知道後哈哈一笑。
壯壯在新房裡跑來跑去,臉頰漾著兩團紅暈,興奮地道:“阿爺,爹,蘇姑姑明天就來我們家了嗎?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