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極度不喜太、祖皇帝,便是因他葷素不忌,毫無綱常禮法。
今上是太、祖皇帝原配夫人被封為皇后之後好不容易生下的兒子,皇后生下他不久就纏綿病榻,太、祖皇帝將後宮事務都交給皇貴妃掌管。端慧公主和這位皇貴妃感情特別好,私底下說過好幾回等皇后死了就勸□□皇帝立她為後。不料,每次太醫說皇后不好了需要準備後事,皇后每次都頑強地活了下來,硬是把今上拉拔到了十三歲才薨。
今上是唯一一個和端慧公主結怨的皇子,王老太太得知後開始謀劃,皇后能活這麼多年她私下出了很大的力氣,耗費無數精力替皇后尋找續命的良方。
皇后薨後,王老太太以婦人的眼光分析後宮嬪妃的心態,以多年的識人之能揣測太、祖皇帝的心態,她置身事外,反倒將局面看得更清楚,藉著兒子每年進京向三位叔叔送年禮的機會和今上通訊,從小處著手,經常提前防範後宮對他和一妻兩子的各種算計,行事上每每都能投太、祖皇帝之好,在五六十名兄弟中卻又未曾引起絲毫忌憚,有驚無險地等到了太、祖皇帝立他為太子的詔書,最終成為九五之尊。
一路艱辛,非三言兩語可敘。
王老太太立了大功,本人卻非朝臣,兒子不能出仕,孫兒剛剛參加科舉,除了王俊傑的兩個弟弟,他們在朝中幾乎沒有任何人脈,今上用得很放心。
除了今上和兒子王越,沒人知道王老太太的嘔心瀝血,連兒媳和孫子都不知道。
作為貼身丫鬟的明月也不清楚王老太太曾有這般坎坷的身世,曾經做過說出來會舉世震驚的事情,她得到王老太太的允許,仔細篩選整理東西,次日送往張家。
張碩已經知道王家即將遷往京城的事情了,雖有遺憾,卻未糾結,仍舊踏踏實實地賣今天該賣的豬肉。而秀姑則打算等王家搬走後將自己得的許多綢緞託雲掌櫃賣掉,壓在箱子底實在用不著,聽聞明月又至,忙親迎進門。
待知曉明月的來意,秀姑千恩萬謝,最高興莫過於得到許多筆墨紙硯,別的東西她不大能用得到,筆墨紙硯和書籍不同,有好些在書肆都見不到,這才是巨大的財富!
明月見她喜歡,也很高興,忙把王老太太給的銀錢東西一一清點給她看,最後指著兩個包袱道:“咱們好歹認識了一場,我這回進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說不定連回來的機會都沒有了。這裡頭有兩件襖兒和兩條裙子是正月三姑奶奶出閣前賞的,還有兩件是大奶奶和二奶奶賞的,料子都是上好的,衣裳雖是去年做的,卻沒有上過身,我也不曾穿過,如今送了與你,權作個念想兒,千萬別嫌棄。”
秀姑嘆道:“這樣的好東西,我們連見的機會都沒有,怎會嫌棄?我們鄉下人家沒什麼好東西,我倒攢了幾個荷包香囊和手帕子未曾賣掉,平時也畫了不少繡花樣子,請姑娘務必收下。山高路遠,唯盼姑娘一路平安。”明月為她費了不少心思,每次給的東西都不少,她又不是冷心腸的人,自然非常感激,可惜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繡花樣子?明月心神震動,“這就很珍貴了。”
世人敝帚自珍,很多繡匠和繡娘都不願意把自己的花樣子示人,免得損害自己的利益。
秀姑當初給雲掌櫃畫的幾幅樣子,雲掌櫃描了一份出來,將原稿賣到王家,一張大圖賣了三十兩銀子!秀姑送她的繡花樣子大大小小足有三四十張,每張圖樣的畫工配色都十分出色,作為針線活不錯的大丫鬟,明月確實用得著,賣給別人也會所獲不菲。
明月原先多是移情作用,此時她是真的喜歡秀姑了,暗暗慶幸自己臨來前的作為。
“張娘子,我揀最好的東西拿了給你,綾羅綢緞因是極稀貴的料子,好好放置幾十年都不壞,這些料子的織工繁雜,不能輕易改變,年年都是這些固定的花樣,用舊年的料子做衣裳不會有人笑話,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你別折賣了。說句實在話,我今兒給你拿的料子,給你十兩銀子你都沒門路買到一匹。”
秀姑覺得有理,打消了變賣綢緞的主意,反正她現在暫時不缺錢。
明月告辭後,秀姑收拾東西發現,明月給的包袱裡夾了兩個手帕包兒,一個裡面裝著一對沉甸甸的金鐲子和一套金三事兒,一個包著一個白玉鐲子,那白玉鐲子是上好的和田白玉,通體潔白,瑩透無瑕,絕非凡品,秀姑曾在明月腕上見過。
沉默片刻,她仔細收好。
她不知明月為何對自己這麼好,也不去想根本猜不到的原因,唯有接受明月的好意,並在心裡深深地感激她,願她一世平安康泰。
半個月後,王家離開了桐城。
作為頗受倚重的小管事,長壽跟著一起進京。
張碩與他踐行後,每日只殺兩頭豬,每日少了五百錢的收入,人卻輕鬆了不少,笑對秀姑道:“雖然猛地少了一大筆收入很可惜,但是,在長壽兄弟之前咱們一年也就殺兩百頭豬,攢不到幾個錢,咱們能有現在的家業,已經是託了他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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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姑嗔道:“我怎會不明白?我又不會抱怨咱家的進賬少了。”
村裡倒有不少素日眼熱張家日子富裕的人暗中幸災樂禍,少賣一頭豬他們家就少得一兩百個大錢呢,算將下來,一年少賺三五十兩銀子。
蘇母得知,忙來安慰女兒,“誰都想不到王家竟會進京,你可別怨女婿少賺了錢。”
“娘說得對,秀姑,你千萬別和姑爺生了嫌隙。”蘇大嫂在一旁贊同。
“娘,大嫂,你放心,我和阿碩好著呢!”聽了母親和大嫂的話,秀姑啼笑皆非,日子過得好好的,家裡的收入是少了一筆,可是依然不缺衣食,她有什麼好抱怨的?再說了,這樣一來,也免了不少人家的記恨,不算一無所得。
蘇母點頭感慨道:“你知道就好,我就怕你心裡不自在。”
秀姑趕緊轉移話題,“我求爹給我打的書架子做好了沒有?明月姑娘送了我好些書籍,等著用,若沒做好娘催促些。有不少書籍壯壯和滿倉都能用得著,我已抄了幾冊學裡用得到的,嫂子家去時帶上,另外還有些筆墨紙硯,壯壯早就惦記著分給滿倉了。”
蘇大嫂欣喜若狂,連聲道謝。
婆媳二人離開後不久,秀姑聽到西邊遠遠傳來罵聲,且逐漸靠近,像是衝自己家來的。
秀姑拿著繡花繃子走出家門,只見由西往東的一條路上走著一個身材幹瘦的老太太,口沫橫飛,“哪個屄養的騷屄拔了俺家的韭菜,你想吃韭菜,跟俺家說一聲,鄰里鄉親的,俺能說不讓割?誰家會小氣不讓割把韭菜?你個孬貨,竟然把俺家的韭菜根兒拔了個七七八八,!萬人睡的,小婦養的,不要臉的孬貨,不知道多少人睡過了的孬貨,睡爛了的孬貨,爪子怎麼那麼賤,你拔俺家的韭菜根兒,都填到你的腸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