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張二嬸,秀姑就想到前幾天她帶孫子來吃肉喝湯的情景,笑眯眯地拒絕道:“那可不行,我公爹和阿碩天天干活,鞋子磨損得厲害,我得趁著冬閒多做幾雙鞋,總不能讓他們爺倆穿草鞋。二嬸子,你兒媳婦好幾個,不像我們家就我一個縫衣製鞋,二嬸子你隨便找一兩個幫你,就能在你納鞋底的時候給你捻出足夠的麻線了。”
四嬸很不喜歡二嫂,當即聲援秀姑,“就是,二嫂子,手巧可不是多幹活的理由。你有說話的工夫,倒不如回去催促你兒媳婦勤快點。”瞧他們家的孩子髒得都不能見人了,婆媳五個人竟沒一個替孩子收拾收拾,看著就噁心。
當著大家的面,張二嬸不好翻臉,嘟囔幾句,沒有再提要麻線的事兒。
旁人笑了笑,在張家烤火哪能看著張二嬸欺負人?有志一同地轉移話題,“碩哥媳婦,阿碩出門有些日子了吧?啥時候回來?”
“出門十來日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家。”秀姑神情低落。
朝夕相處不覺如何,離別後才知相思苦。
張老太婆媳和四嬸等人忙都勸道:“阿碩本事大著呢,很快就家來了。”
提起此事,難免問起雲家之敗。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許多人原就嫉恨雲掌櫃也是附近山村裡的莊稼漢,只因家道殷實又認得幾個字,進城裡買鋪子做生意,娶妻生子,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如今突然敗落了,人也死了,許多人在背地裡幸災樂禍。
“聽說雲家出事,你們家借了不少錢?”前幾個月不是說沒錢了嗎?怎麼還有錢借給雲家?張二嬸金氏幾個人眼珠子亂轉。
秀姑很瞭解這類人的心態,不跟他們說清楚了,他們還以為自己家多有錢似的,於是淡淡地開口道:“人生在世,誰家沒有求人的時候?我公爹和雲三叔兄弟情分好,他們家遇到了難事,怎能不出手?不獨我們家,明堂兄弟、大海兄弟等人都幫了忙。我們家自個兒欠著幾十兩銀子外債,只是雲三叔家比較急,就賣了我那幾件金銀首飾。可巧住在京城的袁大伯家託人順路帶了些東西來,大夥兒一起,勉強湊夠了雲家的欠款。”
雲母和雲妻曾拖著病體登門致謝,雖未對外頭說借了多少錢,但是村裡都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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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提雲家在府城裡遭遇到的不公,若是外人知道白家這樣對待雲家,又是官府出的頭,定然會對雲家避而遠之。
“啥?你那金首飾銀首飾都賣了?咋就艱難到這樣的地步了?虧你性子好,居然捨得把金銀首飾拿出來賣掉,你在周家就不這樣。”眾人中不管是和張家親厚的,還是和張家疏淡的,不約而同地睜大眼,心裡嘖嘖稱奇,那可是金首飾銀首飾!
張二嬸心裡最是幸災樂禍,臉上有所流露,“喲,這麼一來,你可就比不上嫁給苗里長的翠姑了。翠姑天天穿金戴銀,前兒還扯了一身綢緞衣裳呢。”那副打扮,跟城裡的小姐一樣。
“我原就比不得翠姑,她如今過得好,理所應當。”秀姑從來就沒想過和別人攀比。
旁人聽了,一起沉默。
相比翠姑掐尖要強的性子,她們更喜歡秀姑。
慢慢地說起了家中瑣事,不再提這些,秀姑看在眼裡,暗暗點頭,到底還是厚道人多些,於是說道:“大夥兒今年秋收的收成如何?”
“不大好呢,去了糧種,一畝地也就掙幾鬥糧食,再交了地稅或是地租子就精光了。”
“是啊,見年上半年倒好,下半年真叫人心慌意亂。”
“今年秋收沒讓咱們顆粒無收,咱們就感謝老天爺吧,瞧夏天那一兩個月,家家戶戶都急得嗓子冒煙,如今把本錢收上來了,算是不錯了。”張老太認真地道。
“可不是這句話,感謝老天爺今年秋天沒讓咱們顆粒無收,只盼明年風調雨順。”
秀姑忽道:“今年年景不好,收成都不多,大夥兒家裡存糧食了不曾?我聽說,外頭有些人說明年的年景也不好呢,大家家裡有糧食的就別賣了,沒糧食也買些糧食存著。咱們都是經歷過災荒的人,手裡有糧心不慌。”不能告訴大夥兒即將打仗,平時說閒話就提醒他們多多存些糧食吧,至於聽不聽就在他們了。
仔細想想,大家覺得有理,都說家裡存了些陳糧,老人說話了,今年沒敢賣。
看來,家有一老確實如有一寶。
唯有坐在秀姑腳邊烤火的壯壯默默聽他們說話,暗暗記住了張二嬸的言語。
這兩日雪化了,壯壯本想去上學,老張進城帶來壯壯學裡放假的訊息,兩位先生路途崎嶇,學堂裡又無火盆,墨汁凝冰,攜帶的乾糧也都不能入口,十分不便,只能等一二月暖和些再開學,兩位先生得了有大儒註解的四書五經,便趁機在家裡苦讀,以備來年考試。
近來寒冷異常,家中常有人來串門,四間臥室早就鎖上了門。他們家上房五間,臥室各有一門,不似別家的房間要麼不隔開,要麼以茅草編的草簾子隔開。因張碩那一間放著家用的銀錢,東間放著書架子,老張臥室裡也有錢,壯壯屋裡也有書案和文房四寶書籍等,所以每逢人來,四間門俱是鎖上,孃兒倆只在堂屋接待眾人,主要是怕帶來的孩子淘氣。
堂屋裡燒著火盆,門上掛著半舊的棉簾子遮住外面的寒風,十分暖和。張家每間房都很闊朗,甚至比得上別家兩三間房,因而正門左右牆上各開一窗,如今略開一縫通風。
壯壯心想,二奶奶總是欺負娘,等阿爺和爹回來就告訴他們,以後不賣肉給二奶奶家。
老張晌午回來,大家都回家做飯了,壯壯便如此告狀。
“壯壯疼娘,阿爺都知道,回來跟你爹說,不賣肉給你二奶奶家。”老張摸了他一把,對秀姑說道:“明兒我不進城了,咱家最近都少出門。”
秀姑一驚,“爹,發生什麼事了?”莫非打仗了?
老張嘆了一口氣,道:“縣城裡說是榮親王反了,逃出京城,在閩南那邊起了兵,說什麼‘誅陶霍,清君側’,我也不是很懂,府城縣城處處戒嚴,進出城門全部需要接受盤查,估計再過一會子訊息傳到咱們村,里長就該叫人去商量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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