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又買了十畝地,辦理好村民買地、賃地諸般事宜後,張碩帶人和車子去衙門領糧種,按數領完已簽訂契約之村民所需的糧種,包括自己家的,他們怕衙門裡的人看守糧倉不謹慎,影響發芽,早點領回來放在自己家收著比較放心。
十畝地,五石稻種。
這十畝地他們打算全部種稻子,雖說產量不如玉米和紅薯,但是稻穀價貴,而且他發現秀姑喜歡吃粥米,倒不像他們這邊的人以麵食為主。
“張屠戶,你來一下。”接連幾次打交道,林主簿和張碩頗為熟悉了,未因他是屠夫出身就看輕他,而且他最近才知道張碩的兒子張壯是自己二子林瑜的同窗,是個極清秀極和氣的人物,素日裡在學堂里人緣很好,還送過柳笛給自己兒子。
張碩跟著過去,笑道:“主簿大人有什麼吩咐?”
林主簿道:“我查賬時見你們家算上這一回,領了二十石稻種?”
“是啊,我們家原先有四十畝地,打算種三十畝地的稻穀,前些日子又買了十畝地,也打算種稻,所以才和鄉親們一起再來領稻種。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林主簿搖搖頭,先安撫下他的擔憂,然後小聲道:“既然你家種那麼多的稻穀,顯見愛吃米飯,這回咱們縣裡得的種子裡有幾樣好種子,數量不多,下頭都不知道,你要不要弄一點子家去?跟種稻一樣,不過結出來的米卻比咱們這裡種的米好吃。”
張碩眼中精光一閃,問道:“不知有哪些好種子?”
他跟秀姑讀書時,瞭解到世上不單有他們這裡自己種的白米,或者能買到的江南白糯米,還有什麼紅稻米、碧粳米、粉粳米、碧糯米等等。
林主簿一聽,就知道他有意了,回答道:“有一樣是白糯,有一樣是碧粳,有一樣是粉粳,這兩樣容易種些,種子也多些,還有一樣是紅稻米,又叫胭脂米,是玉田縣的特產,也就那麼一兩石種子,不知道在咱們這裡種收成如何。”
張碩想了想,拱手道:“聽著都是好東西,如若主簿大人方便,我便弄些回去試試。”這些米都是書上才有的金貴玩意兒,說實話他真想見識見識,如果種出來了,家裡年年都能吃些新鮮花樣,不必每天不是白米粥就是白米飯。
“有什麼不方便?種子而已,原本就是給人種的。你家裡還有十畝地的糧種沒有領,領這些種子不為罪。再說,我還有一件事求你呢。”
難道,這就是媳婦說的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先給自己一點好處,然後再提要求?
“主簿大人有什麼話直接說就是,哪裡用得上一個求字?倒叫我誠惶誠恐不敢當。”張碩瞅了林主簿一眼,決定要是自己力所能及就答應,若是辦不到就再說,那些聽著就好聽的稻米雖然很難得,但也不能為了那些稻米就去辦自己辦不到的事情。
林主簿摸了摸下巴的鬍鬚,不好意思地道:“我閨女舊年生日時,縣令夫人送了一個紅酸枝木的小插屏與她作禮物,原不是什麼稀奇東西,偏生插屏上面鑲嵌著一幅雙面繡的清溪蘭草圖,溪石花卉,呼之欲出,我瞧著都覺得稀罕,別說我閨女了,真個是愛如珍寶,輕易都不讓人碰。哪知前幾日我那小兒子淘氣,不小心弄了一點火星子迸上去,燒出一個指頂大的洞,我閨女哭得死去活來,直嚷著要揍她兄弟。”
“主簿大人的意思是?”張碩聽到這裡,已有幾分明白了,只是,清溪蘭草圖怎麼聽著有幾分耳熟?想起來了,媳婦以前繡過一幅清溪蘭草圖,送給已經進京的王老太太了。
林主簿笑道:“尊夫人繡工卓絕,不知道有沒有辦法織補?”
“這個我不太清楚,我並未見內子織補過繡品。”張碩實話實說,“不過,我可以回去問問內子。”
“那繡畫我帶過來了,你帶回去替我問問,若是能,請千萬幫幫忙。為了這事,我愁得頭髮都白了,內子親自上了縣太爺的家門求問縣令夫人,縣令夫人說是在王家見到了很喜歡,王老太太諸葛老夫人便送了給她,好似就是出自尊夫人之手。”林主簿一邊開啟一個小小的綢包袱,一邊笑嘻嘻地說道,他可是打聽得清清楚楚才趁機找張碩的。
都打聽清楚了,還問自己幹嘛?既然是媳婦繡出來的,定然有辦法織補。張碩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看了展開的清溪蘭草圖一眼,那清溪蘭草確實是自己媳婦繡的,只是在繡圖中間燒了一個洞,彷彿成了有瑕的美玉,格外顯眼。
“瞧著有幾分面熟,等我帶回去問問內子,倘或沒有織補的本事,還請主簿大人見諒。”張碩看到包袱裡連繡花針、絲線都準備妥當了。
林主簿打好包袱,往張碩手裡一塞,“張兄弟,那就拜託了。”
見張碩沒推辭,他嘴裡的張屠戶立刻變成了張兄弟,然後熱情地開啟糧倉,將自己說的那幾樣稻種每樣取了兩鬥,各裝進一個小布袋子,又添了一種碧糯米的種子,交給張碩,登記時,卻只記得稻種一石,二畝地所用,明年秋收時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