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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和白嫩嬌貴的珍珠相比,作為母親的張氏卻是又黑又瘦,面容蒼老,手掌粗糙,不像三十多歲,倒像四十多歲的人,雖然因黃里長過壽也穿了一身八成新的綢緞衣裳,但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她的衣裳大家都見過,逢年過節或者走親戚,只要是冬天她一直穿這身衣裳。

秀姑見母女形貌衣著天差地別,突然想起村中長輩們說起大張里長的親家,都說做他們家的媳婦十分辛苦,哪怕是張里長的女兒,進門後天還沒亮就得起床幹活,磨面、舂米、做飯、洗衣、打掃,在吃飯前這些活計都得做完,不然沒飯吃,飯後下地幹活,一天兩頓飯,天黑才能回家。作為黃家的男丁和小姐則十分享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男丁讀書,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要好好學針線就行了,至於家務活會做即可,不需要忙碌。

黃里長和黃道富她都見過了,俱是一副白白胖胖的模樣,挺著極大的肚子,和懷胎六七個月的孕婦相差無幾,珍珠的兄弟個個也都是肥頭大耳,儼然一副富家做派。

想到這裡,秀姑目光眼裡閃過一絲探究,作為子女,不知可有人心疼母親如此勞累?

珍珠卻沒有感到一絲不妥,她聽了母親的吩咐,忙上前行禮,抿嘴笑道:“妗子好,聽說妗子的手藝十分了得,只盼能得妗子指點一二。”

她素知家中打算,初見秀姑,臉色微紅,神色十分嬌羞。

珍珠的行禮在山野鄉村十分少見,以秀姑的眼光來看,黃家必定請了城裡的人來教導。

秀姑和麗娘為鄰,央麗娘教導壯壯、滿倉官話禮儀,她也跟著學了不少,尤其是禮儀方面。兒子走科舉之路,雖然不能確定是否金榜高中,但是秀姑早早就開始學習,免得到時候惹人輕視。麗娘本身就是女子,懂的禮儀更適合她,虛心學了數年,不過只得皮毛。大家風度並不是指學的禮儀姿態,而是從小耳濡目染銘刻到骨子裡的氣質。

得麗孃的教導,加上書院裡的禮科包羅永珍,壯壯和滿倉兄弟幾乎可以說是脫胎換骨了,行走在外即使身著布衣,誰也不認為他們是尋常的農家子弟。

所以,瞅著珍珠的姿態,秀姑不動聲色地道:“珍珠快別多禮了,咱們鄉野人家哪裡懂得這些個?你這個一行禮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只口不提珍珠話裡的請教之意,並非她敝帚自珍,她只是不想傳授給珍珠,她不信黃家想結親珍珠能不知道。

秀姑向來不願意攬是非上身。

不管珍珠有多好,單隻裹腳一項老張和張碩就不願意。

張碩打算在壯壯十八歲後令其自力更生,若有功名倒好,若沒有功名都得夫妻兩個自己養家餬口,珍珠這樣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幹什麼?她會做針線是可以做針線賣,買糧食吃,家務活呢?讓壯壯一個人做?買糧食也不是長久之計。再說,珍珠也不像自己中間有人能接到大活計。黃家除了長工,也沒有丫鬟可供使喚,珍珠自然也不會有丫鬟陪嫁。

就算壯壯十八歲後功成名就不需要妻母做活了,但是他走的是科舉之路,打算出仕,裹腳大大違反了□□皇帝頒佈的禁止裹腳之令,以後珍珠如何與士族家眷結交?

十八歲達到功成名就僕從無數的地步,顯然不可能。

他們一家都有自知之明,從來沒想過給芝蘭玉樹般的壯壯娶什麼高門女子,他生得再好再有才華,始終是一名寒門子弟。老張和張碩很講究門當戶對,常說男方高人一等經常看不起娶進門的新婦,百般使喚,女方高人一等也不是沒有欺壓丈夫一家的情況發生。誰說農家女子就擔不起當家主母的重責大任?歷經世事,通曉人情,真正懂得的東西比大戶千金還多呢,至於大戶人家的繁文縟節有的可以學,有的不能學,只要用心,就不會出錯。

秀姑覺得很有道理。

在她心裡,壯壯完美無瑕,便是官家千金也未必能配得上,但是仔細想想,古人都尚且明白門當戶對齊大非偶的道理,作為現代人,自己又怎能看不起其他普通女子?如果壯壯看不起和自己同樣出身並且同甘共苦的妻子,出將入相也沒什麼趣味。

不過,珍珠是完全被摒棄在壯壯妻子人選之外。

張氏心裡暗暗焦急,說實話她對壯壯滿意得不得了,家資富裕、才貌雙全,分了家定能分到大半家業,她真心實意想把女兒嫁給壯壯,在大青山村又有自己孃家照料。她原本想讓女兒假借請教之名近水樓臺先得月,哪知秀姑竟然沒接珍珠的話。

她帶珍珠過來拜見,就是有讓秀姑相看之意。

張氏很自信,滿村裡都找不出比珍珠更好的閨女兒了,無論是出身,還是容貌手藝。

“嫂子,珍珠從小兒就學針線,在我們村子裡首屈一指,沒人能比得上,嫂子若能指點她更進一步,我們一家子都感激涕零。”張氏不肯放棄,附近再沒有比壯壯更好的了。

滿倉和壯壯一向是大青山村的明珠美玉,滿倉才幹優長,壯壯以雜學取勝,若說在四書五經上的造詣,壯壯略遜於滿倉,黃家重壯壯而輕滿倉,原因非常簡單,秀姑猜得出是因為自己家比孃家富裕,張碩又是得上頭看重的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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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秀姑而言,滿倉和壯壯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差不多,雖然不如親生子小野豬,但是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也是自己給他們啟蒙。

因此,她明明白白地拒絕道:“妹子,你啊,就別為難我了。我這門手藝承自我祖母,是獨門手藝,在織繡業很有些名氣。我自覺只得皮毛,正一心磨練繡工,四十歲前只傳給親女嫡媳,四十歲收徒也只收七歲上下有天賦的孩子,必須磕頭拜師請茶並且有資本長久研習才行。古往今來許多手藝都是傳家不傳外,妹子應該明白吧?”

她前世拜師時,就是真真正正地磕頭敬茶,以示敬重。她毫無根基,家貧無資本,從未接觸過藝術二字,學畫學繡都得有材料,乃因自家對師父有救命之恩,學藝的一概花費都是師父供應,對於其他師兄弟姐妹們師父可就沒這麼大方了。

張氏臉色一白,她面板黝黑,倒是瞧不出來,反觀珍珠紅暈瞬間褪盡,神情呆愕,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似乎沒想到秀姑會當場拒絕。

黃道富眉頭一皺,忙命小妾櫻娘來叫張氏和珍珠過去。

見到花枝招展嬌嫩白皙的小妾,秀姑心中一嘆,作為主母的張氏天天勞作,一時不得歇息,累得又黑又瘦,哪知作為小妾卻可以享福,萬事不管,只需貌美如花即可。不知面對這樣的小妾,對母親勞累視若無睹的子女,張氏心裡可曾後悔或是怨恨?

眼前沒了礙眼的人,秀姑靜心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