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驚呆了, 倒不如說謝純是深陷在了一種始料未及之中,難以自拔。她動也不動,腦海中浮現出了無數過往的畫面。
鐘昀身上有太多解釋不通的巧合了——他是怎麼認識騰暉的人的?在自己參加的那次破解大賽中, 又為何把她母校的資料庫作為作業物件?而今天, 又是為何會講出這番話的?
巧合、巧合……接二連三的巧合湊在一起,似乎形成了一種必然, 撬動著她心中那個叫做“陳思”的名字。
“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懂了你的意思,或許……”謝純抬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 妄圖從鐘昀那雙墨色的深邃眼眸中看出些什麼。可他的目光一直很平靜, 永遠像是一汪古井之水, 投個石子兒也看不出半點水花。
“你不用明白別的,幹活兒就是了。”他說。
“教授……”謝純還是叫住了他,“我能不能再問一個問題?”
“嗯?”他悠悠轉過頭來, 看向她。
“就是,你……”話到了嘴邊,謝純卻覺得自己的雙唇此刻像是粘上了雙面膠似的,難以開口。要問什麼呢?你認識“陳思”這個人嗎?她終究還是換了一種極為緩和的方式:“你和騰暉有過合作?”
鐘昀挑了挑眉, 並沒有對她是怎麼知道的産生好奇,只是回答:“做過他們的技術顧問,因為網際網路企業給的酬勞不低, 教授也要吃飯。”
這話別人說出來她信,可鐘昀這種業界大拿說,她自然是不信的。當年從國外把他聘回科大的時候,科大開了怎樣優厚的條件業內皆知, 不少紙媒還藉此把“天道重斯文”的頭條在自家版面上掛了半頁紙。無論如何,他是最不可能缺錢的一個人,又怎麼可能為了錢和騰暉合作?謝純知道,自己這是碰了軟釘子。
“你今天話這麼多,是遇上什麼開心事了嗎?”
“不是,對不起……幹活兒吧。”說罷,謝純就乖乖溜回了自己的位置,啟動了計算機。
她看了一下今天的任務清單,大致計劃了一下時間。自從上次被鐘昀勒令休息,她就開始思考怎樣才能高效完成工作這個問題。所以這回接到任務後她先在腦海中最佳化了一下流程,確定了大概十二點之前能做完才信心滿滿地趕了過來。
謝純一開始寫程式碼就忘我了,加上她今天手感確實不錯,所以完全注意不到身邊其他的事情。
等她查完最後一遍bug再抬起頭,發現這裡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也不知鐘昀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她把關鍵檔案複制到了自己的硬碟裡,關了機,就去隔壁辦公室找鐘昀。
“鐘教授,我做完了。”謝純說。可等了好久,還是不見有人來開門。這時她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辦公室的門是虛掩著的,並沒有鎖緊。
“我進來啦……”她敲了敲門,拿著硬碟進了辦公室。
大眼一望,這間房間裡也沒有人。謝純本想把硬碟放在鐘昀辦公桌上再給他留張紙條就走,可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鐘昀還在,只不過是半趴在了桌子上。
“你沒事吧?”謝純忙沖了過去。
鐘昀一隻胳膊蜷起來、把臉埋在了自己的臂彎,另一隻手捂著胃部,好像很不舒服。謝純從沒有見過他這樣。
“沒事,做完你就走吧……”
謝純發覺他講話的聲音也不對,忙關切道:“胃痛嗎?還是別的地方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鐘昀擺了擺手,似乎一點也不想多說,頭都沒有抬起來,只是重複了三個字:“我沒事。”
“不行,咱們去醫院吧。”她意識到了對方可能在說謊,便從後頭的衣架上取了一件薄外套搭在了鐘昀身上,然後打電話給許樂讓他過來。
“出去,我不會跟你去醫院的,別多管閑事了。”鐘昀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臉色十分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盡管已經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了,可微微皺起的眉頭還是出賣了他身體上的不適。
“之前是誰在淩晨非要讓我休息,說疲勞地假忙不是工作努力的表現?難不成我熬夜工作不行,你病著還在工作就可以了嗎?律人先律己。”謝純仰起頭來,對著比她高一頭的鐘昀正色道。她拉住鐘昀的胳膊把他往門口拽,卻感知到了他比自己高出許多的體溫……
鐘昀的身體搖搖欲墜地傾倒了過來,被謝純一把接住。好在身為技術宅的她在獨自生活的那些年裡練就了一身力氣,才把鐘昀這樣一個發燒到神志不清還非要嘴硬的病人從樓上扛到車上,又和許樂一起把他拖去了醫院。
把鐘昀在醫院安頓好後,謝純渾身的汗水已經濕透了衣服。因為是vip病房的門口,並沒有太多閑雜人等,所以她摘下了滿是汗漬的口罩,用巴掌給自己扇著風。
“怎麼樣了許樂?”謝純問。
許:“醫生說就是急性腸胃炎引發的高燒,休息得好的話一週內就能緩過來。”
“那就好……”謝純拍了拍許樂的肩膀,“可真是麻煩你了,這麼晚還要你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