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梓桐搖晃著身子走在她的父親身後,婚禮當天的女孩子大多都是被父親牽著走進禮堂的,由一個最愛她的男人將其交由到另一個最愛她的男人手上……雖然只是一個儀式,但其中的幸福是顯而易見的。
可是,自己呢……想到自己即將面對的事情,聶梓桐濕潤了雙眼。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父親的請求,可如果拒絕的話,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犧牲又叫做什麼呢?
陸明傑站在新郎的位置上等待著自己的新娘到來,今天她穿著她最愛的衣服,要和自己舉行這場神聖的儀式。
這等待實在是太過漫長。
婚禮現場,一個女孩子偷偷照鏡子的時候,不小心將鏡子跌破了。清脆的聲音響起,傳入陸明傑耳中,他原本舒展著的眉頭頓時皺緊了。結婚當天發生這樣的事,可不是個好彩頭。
可是又能發生什麼呢,照顧聶梓桐這件事自己一定能夠做好的。至於她所說的離婚這件事,一定不會讓它發生的。
陸明傑的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微笑,從今以後的日子一定都是幸福吧……看向坐在前排的親人和朋友,陸明傑嘴角的笑容更加明顯了。
聶梓桐挽著父親聶連成走入會場,長長的一條紅毯,鮮豔奪目,鞋底踩在上面有一種柔軟舒適的感覺。可聶梓桐卻覺得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樣,望向站在前方微笑等待自己的陸明傑。聶梓桐羞愧地低下了頭,那明媚如春光的俊臉太過耀眼,深深刺痛了她的雙眼,很快她的視線就模糊了。不過,看不到陸明傑那張熟悉的臉,讓她覺得好過了不少。
和終點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時間太快,快得可怕。明明是自己的未來,卻要被迫選擇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劇本。
到了……這一切終於到了頭,是時候做個了斷了,可什麼時候才能和她這可憐又荒謬的命運做個了結呢?
牧師的宣言很洪亮,可聶梓桐卻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了,命運像是上了弦的手錶,不受控制地旋轉著,而聶梓桐覺得她就像是手錶上的秒針,不停地掙紮卻根本沒能逃脫命運的束縛。
陸明傑見聶梓桐的臉色難看,眼睛發紅,以為是她太過勞累或太過激動的緣故,並沒有在意。這一幕他已經和聶梓桐排演過好幾遍了,一會兒只需要兩個人說上一句“我願意”,再加上一個深情的吻,這個冗長的儀式就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一會兒客人們要去教堂外的草地上吃自助餐,自己則可以和聶梓桐藉著這個機會溜走了,又爺爺和兄弟在,就可以安心享受兩個人的洞房花燭夜了。
牧師的話,陸明傑一句都沒有聽,只等他停頓下來,大聲說了一句:“我願意。”
他仔細瞧著聶梓桐精緻的小臉,上面非但沒有喜悅反而慘白慘白的,她睜大了那和小鹿一樣的眼睛,裡面滿滿的裝的都是驚慌。
陸明傑覺得渾身像被閃電擊中了一般,動彈不得,一種不好的預感將他包裹住。他臉上的笑漸漸消失不見了,隨即被一種驚恐和錯愕的表情所替代。
該到聶梓桐說願意的時候了,陸明傑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希望自己的一些列感受不過是錯覺。
然而聶梓桐卻垂下了眼簾,錯過了原本與他交織著的視線,不是因為害羞而更像是愧疚。
“梓桐她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楚昊穿著一身帥氣的禮服大步走到陸明傑和聶梓桐身邊。
陸明傑瞪大了眼睛,他記得這件衣服,那天還有一個吵鬧的阿姨因為這件衣服將楚昊錯認為聶梓桐的丈夫。一種不安的情緒將他包裹住,像是揮散不去的濃霧,將他與光明分割開來。
陸明傑緊緊握住聶梓桐的手,眼裡帶著祈求,只要說出“我願意”三個字,這場鬧劇就可以在這裡終止了,兩個人就會像童話裡的王子和公主一樣過上幸福的生活了。
聶梓桐抬起頭,眼中帶著決然和歉意,用力拉開與陸明傑緊握著的手。隨後,她的另一隻手被楚昊握住了,和他一起飛快地從婚禮現場逃走了。
舞動著的裙擺像是飛揚著的白鴿一樣,分外迷人,陸明傑在這一刻才見識到聶梓桐的媽媽所設計的婚紗有多美,令人痛心的美。是不是已經長眠了的阿姨,已經料到了婚禮的現場會有一場逃婚的橋段,所以這禮服才不像其它的一樣華麗厚重,反而像精靈的翅膀一樣輕盈動人,帶著她心愛的女人飛走了。
陸明傑傻傻站在原地,臉上的錯愕和祈求都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又回複到了原本的樣子,臉上的線條僵硬異常,神色漠然。沒有追逐,沒有慌亂,也沒有傷感,只剩下漠然,沒和目睹這一場好戲的眾人告別,自顧自地離開了婚禮現場。
雖然腳步沉穩,神色正常,但陸明傑的心裡已經成為了一團雜亂的線團,剪不斷,理還亂……
終於逃離了眾人的視線,站在教堂的門口,抬頭看向屋頂暢快飛翔著的鴿子群,那麼幸福、那麼自由……像極了在婚禮現場上飛快逃走的聶梓桐,在他眼中她腳步歡快,裙擺飛揚,就像是一隻朝著幸福天空飛翔著的白鴿。
走到停車場,李哥並沒有在車裡等著他,沒錯,他也在教堂裡。現在只有他一個人了……陸明傑上了汽車的後座,閉上眼,不去想剛剛的那一幕。可過於安靜的環境又讓他想起了兒時最讓他傷痛的一幕,母親就在她身邊死去,那張漂亮的臉滿是血色的傷痕,就連頭顱都不再完整。
是他的錯,他應該和大哥一樣堅持待在家裡,不去兜風。如果自己不在的話,爸爸媽媽就不會有事,就算出了事故,媽媽也不會為了保護自己而犧牲。
陸明傑怕極了,怕自己又像小時候那樣癲狂,怕他會因為與其他人同坐在後座而發狂。可是現在只有他自己了,她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