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風似剪刀，把窗外長達三個月的枯黃慘景，剃了個乾淨。遠山近谷皆鋪了層淺草嫩芽，綠毯般綿延至天地交接的視線盡頭，只餘幾座陡峰殘留數點禿白。

今天是演練化晶術的大日子。

飽睡一宿的林駿，特地換上內堂弟子的天藍長袍，端端正正戴上身份牌，對著水晶鏡裡憨厚而機靈的小夥子，露齒一笑，邁開悠然方步，踱進寶膳堂，美美喝下一盆蜈腦青蝦白玉粥，再用一杯百花露爽口，拍著滿意的肚皮，不快不慢地晃進凝煞殿。

時間剛剛好。

一直朝裡走。迎面碰見幾名年長學徒，都眉目含笑地抱拳祝福：

“林小弟今兒真精神，妥妥的‘一壺化五晶’之姿！”

“小林子加油！一舉成就化晶師！”

……

還遇見兩位年過耄耋的老牌化晶師。林駿抱拳行禮，老人家頷首以對……對林駿他們來說頗為重要的演練，在飽經滄桑的老人家眼中，就像四季輪迴般如常，沒什麼大不了。

走到凝煞殿深處，站在從山壁中挖出來的三十六間靜室前，心中浮想聯翩。

王主事常感慨，自從三十六間化晶靜室建成以來，從來沒有同時啟用過。他有一個願望：臨死前能為宗門培養出三十六位化晶師……

“到齊了？！”

耳邊飄來王主事喊叫般的嗓音。

林駿笑著招呼了身旁的師玫，以及師玫身旁的司徒皓——就他們仨參加這次化晶演練，除了王主事，不許其他人旁觀。

“開始吧！”王主事雖然喜歡管閒事，卻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他把林駿安排在最左邊的靜室裡，師玫居中，司徒皓最右，足見對他們的愛護之意。

靜室裡暗暗的，暖暖的。比人還高的化晶爐裡，靜置一壺十斤重的情慾煞。這是王主事親自查驗的上等貨，親手放進爐裡，不虞旁人動手腳。

林駿深深吸了口氣，收攝諸般思緒，走到化晶爐前，不丁不八地站在原先放蒲團的地方——他不習慣直愣愣地坐著。

他放空心念，注意力高度集中，一股若有若無的寒意鋪展開來，一雙並不存在的小手，無聲鑽進爐門，一個小人兒擠進漆黑爐膛，緩緩擰動聚煞壺蓋，慢慢捧起一坨褐黃褐黃的情慾煞……

林駿當真不知，那雙“小手”，那個“小人”，到底是不是所謂的武道意志。他覺得自己的五感、手臂、腿腳都不可思議地伸長了……明明站在原地沒動彈，“他”卻神奇地鑽進爐膛，自如舒展四肢，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會兒，“他”正按照王主事之前交代的“穩”字訣，穩穩當當地捧起一坨大便似的情慾煞，抖灰般微微顫動……“他”又分出一雙“小手”，穩穩當當地捧起第二坨情慾煞，繼續顫動，接著是第三雙“小手”……

林駿外放的武道意志，不僅輕鬆捧起十坨情慾煞，還如那些老行尊一般，微不可察地抖落如煤灰般的情慾毒……頭照過後，情慾煞由褐變黃；二照伊始，變明黃，變淡黃，變米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