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竹不懂許多人世的道理,如今他唯一弄懂的,就是自己捨不得讓最愛的人傷心。
桑梓察覺到少年情緒的些許低沉,忙睜開眼想要看看他,卻被雲旗輕輕吻上眼簾,擋住了自己哀傷的神色。
“阿梓……”少年低聲喚了喚她的名字,將人緊緊抱進懷裡。
床幔被修長的手指拉了起來,掩住一殿春色。
玉文帝於東郊法華寺暴斃,享年三十八歲,諡號崇文;太子順應天命登基為帝,改國號為玉錦,史稱“玉錦盛世”。
登基大典極為繁瑣,桑梓交給司禮監全權準備,自己則窩在東宮同雲旗每日膩在一處。
這小子不知怎的,最近極為黏人,不管她去哪都要湊上來跟著,像是生怕自己跑了一樣。
距那日雲旗回來以過了半月,期間又下了一場重雪,直到今日都沒能化開。
兩人從宮後苑一路溜達回了東宮,在白雪鋪滿的鵝卵石路上玩鬧著踩出一個一個的腳印。
狐裘寬大的袖子連在一起,少年緊抓住她的手指,牽著人在雪上慢慢走著。
桑梓也極為享受這舒適的安靜,時不時還偏過頭,瞄一眼雲旗好看的側臉。
兩人悠悠達達到了東宮殿外,宦官低頭開啟了宮門,朝他們行了一禮。
雲旗忽然停了下來,目光沉沉望向殿內。
“怎麼了?”桑梓打量了一眼與平常無異的桌椅擺設,好奇道。
隱約的罡正之氣從內殿傳了出來,一絲一縷點點敲在了雲旗心上,這麼遠的距離,都能將妖脈帶得開始泛起疼意來。
若是以前,他沒有殺過人自是不怕的,可現在……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愣神。
“是不是不舒服?”桑梓更緊張了,蹙眉道:“快進殿,我叫人請太醫來。”
“沒事,”雲旗笑了笑,決定去看一眼到底是何法器,“就發了會呆,主人別瞎緊張。”
桑梓暗惱地捏了捏他的臉蛋,牽著人便進了宮門。
少年屏住呼吸,前腳剛要跨過門檻,便被一股極大的罡正之力撞了出去。
兩人雙手被扯開,桑梓不禁急道:“雲旗!”
隨即一道金光從殿內劃了出來,鐘鳴聲震耳欲聾,直直便朝少年頭上砸去。
雲旗微微睜大雙眼,旋身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本宮就說他果然是害人的妖邪!”淑妃從殿內走了出來,神情激動地朝道:“為父親自去法華寺請的鎮山法器,只傷身沾血氣的邪物。你總說他性子純善,如今事實鑿鑿,他就是個殺過人的禍害!”
“父妃,你鬧夠了沒有?!”桑梓生怕雲旗受傷,怒喝道:“別人害他,他還手便成妖邪了嗎?你快將這鐘收起來,今日之事孤便不同你計較!”
淑妃一改往日溫和麵貌,毫不讓步,“你如今即將稱帝,難道要我這個做父親的,眼見著你留一個妖邪禍亂後宮嗎?今日你不將他趕走,本宮便不離開!”
金鐘緊追不捨,幾個反轉,還是趁少年不備,狠狠打在了他的腰側。
雲旗霎時身形一頓,痛得嘔出一口血來。
腰側是全身妖脈的氣眼所在,如此一擊,直接加快了妖脈的焚燃進度。
“雲旗!”桑梓急得面色煞白,卻被那金鐘罡氣掃到,根本無法近身。
金鐘一擊得手,便在空中稍轉,又飛回了殿內。
淑妃鬆了口氣,朝身邊的宦官道:“去瞧瞧死了沒。”
“都滾開!”
桑梓撥開眾人,狠狠颳了他一眼,忙沖到雲旗身前,將還捂著腰側的少年輕輕摟住。
“怎麼樣,你怎麼樣……”她眼淚都溢了出來,語無倫次道:“太醫,快叫太醫!”
“主人,”雲旗突然緊緊攥住她的手臂,蒼白的臉上滿是恨意,“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讓我陪著你?!我做錯了什麼?現在我們的家也回不去了,他們到底為什麼這樣對我……”
“我們去乾清宮,去乾清宮。”桑梓心疼地看著他,忙叫人過來將雲旗扶上禦輦,抱著他不住安撫,“不回去了,我陪著你,我們先好好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