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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7、問鼎(一)

他未有明示,老夫也不敢多問。”楊惠之搖了搖頭,品出了蘇午言外之意,他再抬眼望向蘇午,遲疑著道:“您莫非並不是不良司主事?您並非接應老朽的不良司職官?”

“我確在不良司做事,此次亦是專門在館舍前等候老丈。”蘇午笑著道。他話才說了一半,一直在他身後默默觀察著楊惠之的陶祖忽然不耐煩起來,直接出聲道:

“他就是如今的不良帥!

你訊息這麼閉塞嗎?不知道皇帝在東都拜將壇上拜的不良帥,是個嘴上沒毛的年輕人?”

“不良帥?!”

心中隱隱有些預感的楊惠之,此下眼神陡然震驚起來。

他身軀微微顫抖,眼神更加惴惴:“怎能勞動不良帥在此親自等候老朽,在老朽身上浪費時間?

……不良帥是要等老朽那位師兄嗎?老朽可以傳信——”

“老丈就是我要等候的人了。

自今日起,你作神工局主事,這些金銀,還請老丈收下。”蘇午再將手中銀錢遞了過去。

楊惠之長吐出一口氣,他眼眶微紅,這次未再拒絕,伸手接過那包沉甸甸的銀錢,深深俯首行禮:“老朽拜謝不良帥!”

……

蘇午一行數十騎自長安出,往華山而去。

楊惠之看起來頗為蒼老,實則只是臨近知天命之年而已,其早年間究竟歲月蹉跎,身子骨不如年輕人那般健朗,更比不得蘇午、陶祖這樣人物,令其驅馬跟隨蘇午等人,只怕一番遊歷下來,楊惠之亦會去掉半條命。

是以蘇午專門尋來了一駕馬車,並在馬車四周設下種種符籙,以此諸般符籙平穩馬車,使老畫師乘坐其中,絲毫未有顛簸之感。而蘇午亦常常在馬車之中,與楊惠之討論繪畫技法。

他不通書畫,但知道自己招攬諸畫師、書法大家、有詩才者入不良人神工局中目的為何——實是為了令他們能踏入‘天人交感’之境,令之將那般玄之又玄的神韻,賦予作品之上,予作品以‘靈魂’。

這種具備特異靈韻,渾然天成,乃有靈魂的創作,就是‘入墨圖’的雛形。

是以,蘇午以這個目的為根本,與楊惠之這樣畫技精深的畫師相溝通,往往能叫對方另有一番收穫,使之能夠觸類旁通。

當下,馬車之中。

蘇午看過楊惠之的一副舊作,在楊惠之忐忑的眼神裡,他將畫軸仔細捲起,斟酌良久,抬眼向楊惠之說道:“閣下這樣早年間的作品之中,反而有‘神’的存在,此後愈發受到某種無形的規矩、教條約束,畫風與吳道子越發相似,反而失了那種‘神靈之韻’。

可見閣下,本有天資,只是為俗世眼光所累,不得施展出來。”

楊惠之聽到蘇午這番評點,內心好受了一些。

他還能尋回從前那種靈動感覺,但是每每落筆之時,又會被困於長久繪畫形成的種種習慣、規矩,不自覺地就把畫作畫成了與自己心中感覺大相徑庭的模樣——他將自己這番感受,也如實向蘇午道出。

“未曾遇見不良帥之時,老朽竟不知書畫詩文之神靈,竟有降服鬼神之用,今知此中玄妙,更不願捨棄此繪畫之道。

但是,老朽已經老邁,困頓於世俗畫派多時,終不能從局中脫離。

雖然心中仍有靈感萌發,但卻無法使那般靈感躍然紙上……”楊惠之如是道。

“如若受困於畫工技法,在此道之上,被無形的規矩教條束縛,何不換一條路?”蘇午看著楊惠之,忽然反問道。

楊惠之一時茫然:“換一條路?”

“不論詩書繪畫,皆為抒發心中所想。

其中偶得精妙,可以與天交感,落筆有‘神’,今時既在畫道之上無有成就,何不嘗試別道,以此觸類旁通?”

蘇午說著話,直接握住桌案一角,擺下一塊木頭。

他將那塊木頭展示於楊惠之眼前,又道:“紙張、木石,只是抒發心中構想的載體而已。

老丈何不嘗試一下,在這木石之上,雕琢出自己心中構想?”

“於木石之上,雕琢自己心中所想……”楊惠之看著蘇午手中木塊,心裡陡地一個機靈,一種從未設想過的道路,此時隨著蘇午幾句點撥,真正在他眼前展現了出來!

蘇午將那木塊置於案上,轉身走出了馬車。

楊惠之看著桌案上那塊不規則形的木塊,他倏忽伸出手去,捧起那木塊,那木塊在他的打量下,化作了一塊頑石,頑石表層剝脫石皮,忽又變作一飛轉騰挪、無可拘束的猿猴,那猿猴又落在雲霧濛濛的高山上,盤腿端坐成了佛陀……

老畫師性意之中靈感噴薄,他將目光從那木塊上挪移開來,環視左右,陡在馬車角落裡發現了一套插在布袋中的小刀,那小刀被他捉在手中,就好似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讓他用起來甚為順手——他取出一柄刻刀,直接在那木塊上雕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