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寡人化詭以後,神智不存,請您持此掌印,勾召人道大鼎,便以此鼎,烹食了寡人罷!」
蘇午看著那道鮮血淋漓的掌印,忽然說道:「我怎能在您之後,坐享其成呢?」
「在您之後,難道無人了嗎?」君王大笑了起來,「後人享受前人的成果,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那些享受了成果的後人,莫非不會留下成果,供更後來者享用嗎?
薪火相傳,才能生生不息啊!」
辛大笑著站起了身來,他看了看此間已經倒塌成廢墟的屋舍,轉而向蘇午微微頷首:「寡人要回去了。」
蘇午躬身深施一禮:「大王珍重。」
他這樣鄭重其事,令辛愣了一愣,旋而淺笑著,亦向他躬身回禮:「也請您珍重罷!」
話音落地,辛直起身來,踩著房屋的殘片廢墟,走出了那道在廢墟中仍舊挺立的隨宅門樓。
門樓外,君王的車駕仍舊等候在原地。
此間天地驟生變故,為君王執鞭的甲士儘管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且隨時可能死在那天地驚變之下,他卻竟沒有駕馬車逃離此畔,仍舊留了下來,堅持守候在此!
「大王。」
已然白髮蒼蒼、背脊微微佝僂的甲士站在車駕之畔,看著帝辛從那道門樓中走了出來,立刻行禮說道。
辛看著白髮的甲士,皺了皺眉:「你為何還要留在這裡?
先前那麼危險,留在這裡,隨時會丟掉性命——這種時候,便不需要你來堅守了,可以離開這裡,先活得性命再說罷。」
甲士聞言,滿足地笑了起來:「奴年輕的時候,生育有一子,名叫"黑",有次家中舉行坎祭以後,黑將坎祭剩下的柴灰與泥巴混合,捏成了泥人,玩耍過後,丟在了門外的大路上。
那時有阿衡從我家門前經過,見祭灰被棄於路邊而大怒,要治黑"灰棄於公道之罪",行劓刑,截斷其鼻,並斬其手腳。
此刑條罪罰自成湯先祖立國之時已然存在,阿衡判罰有理有據,奴無法爭辯,只能任由阿衡拖走黑以行刑。
黑那時只是個八九歲的孩童,承受這樣的刑罰,就不可能活下性命了。
奴已做好了帶回黑屍體的
準備。
——但是奴的兒子最後卻沒有死,他被您手下的甲士送了回來。
當時您還只是一位年幼的王子,令您的甲士救下了黑之後,給奴帶了話回來。您說,世事一直在不斷變化,成湯之時,人們不知敬畏神靈,天下之間邪風蔓延,所以要以重刑來約束民眾,使其知道敬畏。
至於如今,人人皆知敬畏神靈,而一個幼稚孩童,尚還是懵懵懂懂,只是因為丟棄了一些柴灰捏成的泥人在道路之上,便要行劓刑,更要斬斷其手足,這樣刑罰下來,那孩童怎麼還會留下性命呢?
這樣又怎能體現刑罰的效果,其命已絕,死後魂靈也只會懵懂無知,不解自身為何而死。
不如令他及家人打掃街道,將道路清理乾淨,這樣以來,他在勞動中知道了自身犯下的錯誤,他的父母也會對他加以規訓,而他又不必因此而丟掉性命,國家威嚴體統更得到延續,此豈不是一樁好事嗎?
阿衡最終遵從了您的建議,所以使奴的兒子黑存活至今。
奴已有子嗣延續血脈,而奴如今已經老邁,為了您的威嚴與體統,留候在這裡,又有何不可呢?
若是奴就此逃命去了,誰來為王執鞭,誰來為王駕駛車駕呢?奴的大王,莫非要徒步行於公道之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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