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鳳仰起頭來,尖笑幾聲,細長雪白的手指直指雲棠,“是她?跟你說了什麼閑言碎語?我與你這麼多年的情份,竟不如她的三言兩語?谷爺,他們這些人如何懂得我們的悲痛?你是鬼,她是人,你就是把心掏出來給她!她也不會想要!”
卻被谷夏厲聲止住,“夠了!莫要再說什麼瘋言瘋語!我與你們結識良久,你們愛叫我一聲谷爺,我便擔起照顧你們的責任,一向縱著你們胡鬧,可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別的不要說,你若是還想叫我一聲谷爺,便把我問的答了……”
這話傷人的很,已有聽到響動的小鬼湊了過來,都是面面相覷,不知一向雲淡風輕的谷爺今日是怎麼了?怎麼動了這麼大的火氣?
唯有雲棠知道其中內情,想他隱忍到現在,這般已是極客氣了……
再看彩鳳,被谷夏這麼一吼,淚珠子瞬間就滾了下來,谷夏卻好像沒看見一般,決絕地背過身去。
“你叫我再說什麼?我說了,一切都是上官珝那廝逼迫,你還信不過我?你問我那日下令的是誰?我說了不是武後,可那日在場的,除了我還另有別人啊!你又為何如此對我?該不是懷疑到我的身上?我對你的情意你是不知?若是懷疑了我……那可真是叫人心寒透說,除了你還有誰在?”
“當時中宗皇帝風疾突至,自己仍不能離開床塌,你又遠在長安,能守在武後病榻之前的骨肉至親,自然只有睿宗一人……”
“呵呵……皇叔麼?紅香,你是不是要說,父皇風疾駕崩,也是皇叔作祟?”
那一旁的小鬼個個雲裡霧裡,目瞪口呆,為什麼彩鳳姐姐變成了紅香,父皇?皇叔?那又是誰?
卻見彩鳳變了臉色,“中宗皇帝的風疾……自然是皇族的惡疾,怎能加怪於別人……谷爺,您要信我,那日在武後的榻前,真的只有我與睿宗,後來他出去了一陣……其餘的,我便真不知了……”
她這話說的順溜,死無對證的事,自然是怎麼編怎麼是,瞧她那慼慼然的神色,連雲棠也開始懷疑,是不是她真的被冤枉,畢竟一切只是猜測……
卻聽門口一聲狂笑,“紅香姑姑,早知你巧言令色,多年不見,如今造詣是更深了啊!”
原來是去而複返的孟隱,正眼帶戲虐,嘲諷地看著殿中的彩鳳。
眾鬼忙朝門口望去,一聽這聲音,彩鳳驀地變了臉色,她怎麼也想不到,那被鎮壓了多年的上官珝竟還能得了自由!這才知道,為何谷夏開始對她有所懷疑,必是這廝說了什麼壞話!
“上官珝!你壞事做盡,還有臉在這?!”
孟隱卻沒怎麼變換臉色,“我確實不是善類,可我大方承認,不像是紅香姑姑你,自己做了什麼都不敢認下,還是姑姑您貴人多忘事?把自己的手筆都給忘了?若是忘了,孟某今日便提醒提醒……”
卻被彩鳳沖上前去扇了一巴掌,“莫要在這裡指鹿為馬顛倒是非!卑鄙小人,你給我滾!”
“我顛倒是非?”上官珝眯縫了鳳眼,“紅香姑姑,不知當初是誰,知我善養鬼魅,便叫我拿它害人,也不知當初是誰,叫我去告訴那瞎眼的說書人,叫他把故事給換了,更不知是誰向我討要慢性的□□,偽裝成風疾之症,更讓我在那禦用的薰香之中加了水銀,叫人神志恍惚,好便於擺布?姑姑,你可想了起來?”
見她瞪了眼睛似是要把他給掐死,又諷刺一笑,“姑姑把一切推脫到睿宗皇帝和我的身上,自以為編了個天衣無縫的謊言,卻不知天意使然,我上官珝重得了自由,即便是魚死網破,也定不讓你這賤人逍遙法外!紅香啊紅香,你可怕睿宗皇帝他真龍天子在天之靈,要來找你算一算老賬?想他一代帝王,竟被個小小的宮女毒害身亡,風疾?什麼風疾?真正有風疾的不過只高宗一人,高宗那兩個可憐的兒子,都做了幾日的皇帝,哪有什麼真正的風疾?不過是奸人所害!”
雲棠聽的目瞪口呆,她倒是未想到這其中的細節這麼多,連忙去看向谷夏,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袖口,她聽了尚且如此,鬼爺他置身其中,知道自己的父親、祖母都是被奸人所害,該是何等的心情?
感受到她靠了過來,谷夏仍沒回頭,卻拉了那雙牽著自己袖子的小手,這小手溫溫熱熱,正好暖一暖他冰透了的心。
“彩鳳,你還有什麼話說……”谷夏閉了閉眼,語氣蒼涼又無奈。
“谷爺,你怎麼能信他?谷爺!”身後彩鳳開始嘶嚎,除了她的哭聲,殿裡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過了好一陣,才在那尖銳的女聲當中夾雜著幾聲稚嫩的少年聲音,也是哭哭啼啼,好似隱忍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