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如今算下來也不過將將十八,十八歲便再無人相伴於身側,恐怕只有晨起的那片刻,她才有幸窺見長公主十八歲女子的姿態。
開宴,侍女領著賓客依次落座。
王阿花站在長公主後面悄悄抬眼瞧著,回憶著昨日翠微同她說的那些。
長公主坐在右上位,坐在左上位的是大周的丞相李飛遠,長公主的母族李家出了一相兩後,可謂是名副其實的第一世家。
王阿悄悄瞧著遠處的一個中年男人,暗道權勢是個好東西啊,李相看起來意氣風華,步入中年竟沒有半點老態。
坐在左右下首的則是顧家和王家,翠微姑姑同她說,顧家家主顧端乃是禮部尚書,坐在他身旁的一個白麵公子想來就是顧家的大公子顧柳然,顧家大公子端起熱茶小酌幾口,一派端方君子的樣子。
至於王家,王家主是現任的兵部尚書,帶著家眷,顧家的大公子端坐在桌前品茗喝茶,這王公子便同前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斜躺在金花楠木椅上,抱著酒罐子痛飲。
好巧不巧,這顧王兩家的公子還相鄰坐著,叫人想不去比較都難。王尚書可能也是覺得此情景面上掛不住,一連用眼色示意了好多次,但王家那位公子依舊沉迷在美酒裡,不為所動。
坐於最末的便是張家,張家主現任工部侍郎,雖官職略低,但是穿得十分華貴,用整條黃金做了條金腰帶穿戴在身上,也不知嫌不嫌硌得慌。王阿花看著他比尋常男子的粗了兩倍有餘的腰,暗自驚嘆要給這腰做條金腰帶,不知要耗費多少黃金。
翠微姑姑說只發了兩張帖子,宴請的是他和他夫人,沒想到他足足帶了三駕馬車的姑娘來,翠微姑姑臨時又加了七八桌。
那些姑娘約莫有七位,看年紀應當皆是他的女兒,濃妝豔抹花了不少心思打扮……一旁的翠微姑姑皺了皺眉頭,輕輕嘀咕道:“長公主宴請少不了四大家的青年才俊,這姓王的怕是叫女兒們過來選夫婿了。”
長公主坐於右上首,主位空置,她雖是這場宴請的東家,卻不是這場宴最尊貴的人。
見長公主把上首空了出來,眾家主坐在下面心生疑慮,看似實在寒暄,但耳力尚佳的王阿花聽得清楚,他們其實是在議論為何長公主不坐上首。
“安懿這丫頭將上首留出來是做什麼?”
“會不會是她還請了皇帝?”
“怎麼可能?李家丫頭為何要把皇帝請來,我看,等會兒李家的那位太後怕是要來。”
“這太後都避世多少年了,王兄你真是會說笑。”
……
直到一聲尖銳的傳呼聲響了起來。
“陛———下——到——”
幾十人便齊刷刷站了起來,出座,朝著同一方向拜去,雖然新帝無權,但該給的場面活兒不能落下。
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緩緩走進,身旁大抵跟著十幾個女使和八個小廝,陣仗並不大,還有一穿著玄色外袍的男子,弓腰扶著皇帝一步一步走來。
聽旁人交談王阿花才知道,原來這玄色男子正是自己上輩子的救命恩人,信王。
自己上輩子成為信王豢養的殺手,只知道自己是為信王做事,連信王是誰都不知道。
只見信王恭恭敬敬地將皇帝扶到首位,又親自為帝王斟酒。
此情此景映入王阿花眼中,王阿花只覺得皇室中人都是虛偽之輩。
她上輩子雖沒和信王見過面,但信王要是真恭敬孝順,自己上輩子手上也不至於沾染那麼多鮮血。
眾人顯然是沒料到這場宴請新帝也回來,窸窸窣窣地小聲討論著。
坐於上首的皇帝環了環四周,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自說自話道:“眾卿,家宴不需如此拘謹。”
“是啊,要認真算起來,陛下算得上是李家人呢,算起來也算是咱們這幾家的家宴了。”王家主王尚書率先開口道。
新帝面色變了變。
李家說到底不過一個臣,新帝姓裴,過繼到了李皇後名下,這句話看起來是在附和新帝的“家宴”之說,實則是在羞辱新帝。
坐於左上首的李飛遠不動聲色地轉動著茶杯,心下不解,若不是安懿宴請,這形同擺設的新帝哪裡有能力能將四大世家的家主全聚在一起,只是自家侄女為何要幫他?李飛遠的左眼皮跳了跳,隱約覺得這宴會有什麼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