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上的抹額……可不常見,孤要是沒眼花的話,應當是你上個月專門差人從來長安的胡商手裡買的第一批貨。”
張沁沁又點了點頭。
“你不是說再也不要喜歡這塊木頭的嗎?”裴安懿揚著嘴角,“費盡心思搞來這條抹額做什麼。”
“這、這是——”伶牙俐齒的張沁沁小姐罕見地結巴了起來,“那呆子軍營裡當值,領了俸祿都不知道要怎麼花,簡直是蠢極了。”
“正巧本小姐手頭有些散銀子,放著也是放著,便宜那呆子了。”
裴安懿踱步道,“你莫要灰心,孤方才兇你,許校尉瞧著挺在意你的,你們之間倒也不是全然沒有盼頭。”
“什麼!”王阿花叫嚷出聲,方才自己還覺得這是個不通情愛的呆子,如今看來實在是她一廂情願地誤判敵情,大大地誤判了敵情,“張小姐吸了你的脖子?”
“也、也不算是……吸,”許言鍛搓著手,“也可能是咬,或是什麼別的。”
“我覺得脖子癢癢麻麻的,說不定她在牙齒上塗了點麻藥迷藥……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就覺得那天之後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見到她就暈乎乎的。”
“她要是真對本小姐有心思,就應該同本小姐表明心意。”張沁沁負手,兩腮被果脯塞得滿滿的,活像一隻氣鼓鼓的松鼠。
裴安懿一邊聽著眼前人發著牢騷,一邊不動聲色挑出果盤裡的葡萄幹,這從西域裡來的葡萄幹甘甜可口,王阿花嗜甜,十分愛吃。裴安懿將分好的葡萄幹另挪到了一個小巧精緻的銀盤裡,又將銀盤單獨放在了右邊的小炕上。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個什麼心思。”許言鍛攪動著衣角,“她每次同我置氣,我心裡就酸酸的,堵堵的。我、我……”
王阿花一面拍著許言鍛的背以示安撫,一面在廚房裡尋著有無她家殿下愛吃的食材,除了那年除夕的烤斑鳩,她家殿下好像還沒嘗過她的手藝。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許言鍛痛苦垂手。
“本小姐再也不想這樣下去了。”張沁沁忿忿不平道。
……
思來想去,王阿花煮了一鍋熱氣騰騰的雲吞。雲吞煮起了很方便,天還沒黑,離年夜飯還有一段時間,正好用一碗小雲吞給殿下她們先墊墊肚子。
王阿花煮雲吞的時候留了個心眼兒,先煮了兩碗的量,盛上來之後先端了兩碗回暖閣,一碗給殿下一碗給自己。至於許言鍛,王阿花藉口說叫她看著第二鍋雲吞的火候將她留在了廚房裡。又笑眯眯地同張沁沁道:“拿不準張小姐要吃多少雲吞,這吃食還得自己估量,勞煩張小姐去廚房親自盛一趟。”
張沁沁哪裡瞧不出王阿花的心思,只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張沁沁嘴裡說著“行行行本小姐給你倆騰地方”,披上鬥笠出了門。
……
幾家歡喜幾家愁,廚房裡的一對“鴛鴦”相顧無言不尷不尬的,暖閣裡這一對鴛鴦卻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
暖閣裡暖意融融,獨留下王阿花和裴安懿兩人。王阿花見張沁沁走遠,迅雷不及掩耳式啄了啄裴安懿的嘴角。
“你、你——”裴安懿蜷著衣袖,鼻尖泛紅。
“咿呀咿呀,”王阿花笑著攪動這碗裡面的餛飩,找補道,“這不是,不能白費張小姐天寒地凍出門去給我和殿下創造的一方獨處的機會嘛。”
裴安懿笑了笑,看破不說破。
“我聽說,人的姻緣都是被天上的月老用紅線牽好的,成與不成,旁人說再多都沒有用,殿下就別操這個心了。好好的除夕總不能整成個相親宴。她們的事情留著她們自己解決,我們嘛——”
“我們自然是要過這個除夕的呀。這是我同殿下過得第二個除夕,殿下先吃碗雲吞墊墊肚子,我見廚房梁嬸留了許多食材,有殿下愛吃的鱸魚,晚上我給殿下煲魚湯喝。”王阿花用勺子將雲吞盛了起來,送到嘴邊吹了吹氣,確定不燙之後將勺子向前一遞,邀功似的道:“殿下,嘗嘗?”
裴安懿眸中閃了閃,定定地盯著王阿花,一口將整個餛飩吞入肚中。
熱食下肚,整個脾胃都暖了起來。
裴安懿看著面前這碗剛出鍋的餛飩,這是她們的第二個除夕,一想到日後她與她之間還有無數的除夕可以過,就莫名覺得日後的日子都是熱氣騰騰的,就像眼下這碗熱餛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