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蔣見夏笑道,“小女自小便在道觀長大,說來不怕娘娘笑話,這話小女連認都認不全,只認得甘草一類的物什,雖不像鮮花一樣可以供人觀賞,卻有實用,或可入藥,或可製成蜜餞。信王哥哥以為呢?”
王阿花挑眉,說的是花,可聽起來,難保不是在說人。
信王向前探身,朝著底下的女子望去,這話暗含的意思十分明顯,是在試探他,到底是要娶回去一個華而不實的嬌花,還是要她這支有實效的“甘草”。
裴榮辰挑了挑眉,他這位名義上的“妹妹”好大的口氣。若是同蔣家聯姻……裴榮辰心思暗動,蔣家如今已然是不存在了,獨留下蔣老太妃和蔣見夏這位孤女,若是蔣見夏執意要嫁給他,蔣家滿門忠烈,自己若是去娶了蔣見夏也不虧,倒是能博得一個賢良仁厚的美名,只是忠烈之後,必是不能給個側妃的位置,自然是要當正妻迎進門的,至於李家……李飛遠這個老狐貍未必是如此好糊弄的。
裴榮辰嘶了一口涼氣,一個蔣見夏,竟叫他左右兩難了起來。只不過他有些拿不準,他同這位“見夏郡主”少時交際寥寥,這位見夏郡主為何非要嫁給他呢?莫非是,耐不住道觀修行的寂寞,也貪戀起榮華富貴起來?
正思索著,底下的女使已經陸陸續續將姑娘們的詩作收集好了,欲要承上來。
當!
裴安懿舉起酒杯,起身朝著拿著詩作的女使走去,淡然開口道:“孤也來了興致,想要看看眾位姊姊寫的詩。”
言罷,素手隨意翻動著底下的詩作,時間有限,絕大多數人寫出來的詩作都只能說得上是壓上了韻,唯一能叫裴安懿耳目一新的,只有那張家三女張挽清的詩,寫的是空谷幽蘭,清秀雋逸,有思無邪一般的風格,蘭花之君子高潔無比,而生於空谷中又叫這蘭花多了些孤芳自賞的意味。
裴安懿淡淡掃了兩眼,然後將手中的酒,筆直地倒了下去。
酒將詩作浸染,墨色混在了一起。
李皇後面色一滯,輕聲開口道:“安、安懿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麼?”
“你這、你……”李皇後皺起眉頭。
這宴請擺明瞭是要為信王選妃,怕是賦詩的前三名會直接被賜婚,而眼下詩作已然被毀,天家臉面最講究的就是要師出有名,裴安懿此舉簡單粗暴,也算是破了這選妃一局。
至於她為何要趟這趟渾水……在場眾人皆是不解。
賢妃有些玩味兒的望著裴安懿,這出戲簡直是越唱越熱鬧了,她在這宮中無聊得緊,未出閣一起最喜歡看的就是熱鬧了,於是叉起了腰來看起了熱鬧。
蔣老太妃倒是巴不得這場選妃宴辦不成,於是出口一錘定音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過是手滑而已,長公主不必介懷。”
能把裴安懿如此明顯的蓄意說成手滑,王阿花沒想到這將老太妃非但武藝過人,連睜眼說瞎話也是一把好手。
只是蔣老太妃一錘定音,誰也不敢有多餘的質疑之聲。
橫豎是選妃,這次不選再找下一次機會便好。李皇後也想到了這一層,雖是搞不清裴安懿橫插一腳的意思,但畢竟是長公主也不好當眾撫了她的面子,順著將老太妃的意思點了點頭,說了點軟和話。
至於信王,天底下大約不會再有比他更加擅長順水推舟因勢利導的人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笑著將這篇翻了過去。
一場名為作詩實為選妃的宴請,以裴安懿橫叉一腳而作罷。
回程路上,馬車顛簸。
王阿花托腮,盯著裴安懿,歪頭。
裴安懿被這樣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出聲道:“要說什麼說便是了,這樣盯著孤作甚?”
“殿下,”王阿花湊近問道,“你為何要拿酒潑在那詩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