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遠眯了眯眼,瞅了眼面前女子單薄削瘦的身軀,自請二十杖……對自己可真狠。
話說到這個份上,裴懷遠才隱隱覺察出她這個妹妹估計是有後手的,只是不知在長安有什麼安排。
“來人,將長公主帶去刑部,廷杖二十。”
他想向來是有成人之美的。
裴安懿是被軟轎抬回去的。
彼時天已經大黑了,許言鍛揹著藤條站在院內已經許久了。
知曉了宮中的事情,張沁沁是同許言鍛一道過來了。
許言鍛拿著藤條直直站在院內請罪,一開始張沁沁還勸幾句,道:“你這人不必這樣死腦筋,早一點跪晚一點跪什麼時候不是跪,待到殿下回來之時你再跪一跪嘛。”
而後實在是擰不過許言鍛的死腦筋,於是她搬了一把小馬紮,在許言鍛身旁坐著,一面給她扇風,一面喂她水果。
原本水果許言鍛是死活不吃的,想著請罪之人一面站著一面吃著水果是哪裡來的道理,但架不住張沁沁眼神似刀,一句:“難道你要讓本小姐端葡萄的手一直舉在這裡嗎?”便叫許言鍛乖乖軟下陣來。
於是裴安懿剛進院子裡,就見著一人苦大仇深地站在自家院子裡,直挺挺地立著,手中似乎拿著一根藤條,上半張臉繃著,下半張臉卻像個倉鼠似的,腮幫子鼓鼓,張沁沁一顆接著一顆地往許言鍛口中送著葡萄,表情看起來著實不算輕松,兩人如此這般,實在是……實在是像是某種情趣般的“懲罰”。
裴安懿左眼皮跳了跳,她聽聞長安城內有些伴侶喜歡以一方折磨另一方為樂,如今看來,眼前之景……這是專程跑到她這個公主府調情來了?
裴安懿輕輕揉了揉眉心,反思起自己是否過於無趣古板了,或許兩人情意綿綿,加上自家院內沒有多餘的人,於是情不自禁一時也是有的。
與小花兒出府的時候,她不也經常故意選坐一些小馬車,空間狹小,馬車顛簸起來兩人很容易便能有些肢體接觸。
嗯,只是這樣幹久了,王阿花見微知著,有一段時日十分憂心公主府是不是銀錢緊張,馬上就要自己出門養家了。
想到那張白白淨淨的臉,裴安懿不由得揚了揚嘴角,連身上的疼痛都似乎減輕了幾分。
張沁沁瞧見了裴安懿,手頭動作一頓。
許言鍛嚼著一嘴的葡萄,吐出來也不是嚥下去又咽不下,只得一直嚼著。
好不容易,將口中的葡萄盡數嚼完了,許言鍛走上前去,端上藤條,正欲開口,裴安懿擺了擺手,知曉她要說什麼,道:“此遭非你之過。”
許言鍛動作一頓。
“世家是故意找的麻煩,”裴安懿緩聲道,“不是你帶人去制鹽司鬧出這麼一遭,也會有旁的事情鬧出來。”
“這麼說,殿下是故意叫人去鬧的?”張沁沁輕輕敲了敲小扇,“那,殿下這遭傷,也是故意的?”
裴安懿並未想瞞,頷首算是預設了。
“那這麼說,冬校尉如此這遭,倒是幫了殿下咯。”張沁沁用手肘戳了戳許言鍛,將藤條往地下一扔。
裴安懿亦是點了點頭。
張沁沁腦袋轉得快,聯系一下前因後果,便差不離猜了出來這是一樁什麼事情。
許言鍛有些疑惑,歪了歪頭,不確定道:“幫了殿下?”
“對。”張沁沁點了點頭。
“那許某可否向殿下要個賞賜?”
“你說。”裴安懿開口道。
“殿下,我如今在營中,領著的是朝廷的俸祿。”許言鍛撓了撓頭,“可我也算殿下的人,如今替著殿下辦事,那於情於理,殿下是不是也該給我一份……”
話未盡意已到,張沁沁瞪了許言鍛,疑惑道:“你這艱苦樸素的生活習慣,除了買酒花花銀子,難道還有什麼大開支嗎?如何這般缺錢?”
許言鍛瞧了張沁沁一眼,別過頭去,道:“以後……以後說不定就有花錢的地方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張沁沁看不出來的東西,裴安懿瞧得倒是清楚。她微微揚了揚嘴角,道:“你每月來孤府上領一道銀子來罷。”
此事一做結。
張沁沁走上前去,裴安懿因著受了廷杖,身上不大好,斜斜靠在榻子上,面色血色全無。
張沁沁嘆了口氣,道:“你又何苦為了避人耳目將自己搞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