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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又是一日清晨,她在府中難得得閑,抽空練了練幾筆字,又摸了摸那封“長公主親啟”的那封信函,這幾日奔波未曾抽出時間來好好看一看裡面的內容,裴安懿彎了彎嘴角,正欲拆開信箋,卻未想女使來報,府上迎來了位不速之客。

那深居宮中常年禮佛不問世事的太後來了。

裴安懿拆信的手一頓,眼中泛起淡淡嫌惡。旋即將撕到一半的信函放於枕下,理了理衣裙,淡漠道:“孤知道了。”

她同她這個母親,其實並沒有什麼交情,更談不上親暱,她們的母女情分,埋葬在了八歲那年她過生辰那日。

老婦人滿鬢銀發高高盤起,梳得一絲不茍。手上帶著的是佛家的十八菩提子,渾身檀香,盤腿端坐,翠微在一旁奉著茶。

裴安懿微微掃了一眼,自家女使上的茶盞子被人放在了一旁,李太後喝的,是自己從自己宮裡帶出來的茶盞。

如此這般怕她下毒,又何故出這趟宮,裴安懿心裡莫名其妙生出一點可笑的荒唐感出來,嘴上卻是懶得譏諷,往梨木椅上一坐,隨意拿了一本詩經翻了起來。

一盞茶入肚,李太後潤了潤嗓子,開口道:“你這孩子,哀家三下庚帖,你不見。哀家只好親自來這一趟。”

裴安懿的眼睛沒有從書上挪動半寸。

早就習慣了裴安懿這般態度,李太後面上沒有露出半分不悅,頗有無奈道:“哀家知道你這孩子,一向不喜歡宮裡那些擺弄權勢的東西,同多倫和親一事,哀家當初逼你,原是為你好,你遠嫁草原,以你的本事心性,出了宮過得未必不好。”

“留在宮裡,你便永遠是李家的孩子。”李太後緩緩轉動著佛珠,“只可惜,你這孩子沒有抓住,生生搞砸了這機會。”

裴安懿的手指堪堪翻過一頁,她本不想說些什麼,但這等話她聽著著實有些心煩,於是淡聲開口道:“你特意出宮一趟,來這裡,到底要說什麼?”

李太後同翠微遞了個眼色,翠微當即從袖子抽出一道擬好的摺子出來。

“你這孩子到底……到底是哀家身上掉出來的一塊肉,哀家不可能不管你。”李太後幹癟的手臂撫了撫鬢角,“你科舉改制,入主中書省,已然是走到了天下女子的最前頭。若是個男兒身,必有一番大作為。”

言及“男兒身”三個字,李太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有一瞬的放空……若是自己當年産下一個男嬰,之後再宮中磨著的日子會不會不會這般辛苦……沒有人知道。

“現在又想要建立起監察司,而制鹽一案,牽連甚廣,你查不出什麼。”李太後遞了個眼色,翠微將摺子往前一遞,“這摺子哀家已經讓人擬好了,你雖查不出什麼,也不用自己擔著這件事情,那個小校尉,推出去填了事算了。”

“哀家活了這麼大半輩子,手頭上還是有點人能用,世家那邊你不必憂心,這件事要是你願意就這麼翻篇,你還是長安城內最尊貴的長公主。”

一席話下來,裴安懿的眼依舊沒有從手上的詩經中挪開半寸,正讀到詩經李的《柏舟》一篇,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裴安懿修長的指節輕輕劃過書扉,從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過頭,待到一席話畢,她淡漠吩咐道:“來人,送客。”

李太後蒼老的臉上沒有露出半分不悅,裴安懿如此反應似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蒼老嘶啞緩聲道:“那小丫頭已經死了,你日後也不必再演戲了。”

聞此一言,裴安懿手中的動作一頓,抬眼。

“哀家知道你的後手是什麼。”李太後輕輕叩著佛珠,“那日那小丫頭我看她生得水靈,武功也不低,各大世家足足派了十幾批各頂尖的殺手也沒一人回來的。不愧是你看上的人。”

“只不過,她就是能翻了天了,也只是一個人,昨日已經被箭手射殺了。”李太後語氣中頗為遺憾,似乎是在憐憫死了一隻貓兒狗兒一般道,“這般機靈的小姑娘,就是蠢了點,碰了制鹽司的冊子,年紀輕輕的便自尋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