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受得刺激太大,現下見到蟲子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那種溺水的無力感才漸漸消失。
但他只要一閉眼,青年那張毫無生氣的臉就一直在腦海中縈繞,讓他喘不上氣。
明明才和蟲子們相處幾個月而已。
但他好像已經對這些蟲子産生了不一樣的感覺。
一種奇異的、微妙的依賴感。
一個人類竟然對一群可怕的異族産生了這樣的感覺,聽起來著實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他原以為自己只是在被迫“扮演”好“蟲母”這個角色,但演著演著,有時他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否是“被迫”亦或是“樂在其中”了。
蟲子們給予了他一直以來最為渴求的東西——那種從小沒能從養父母那得到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毫無底線的寵愛。
蟲子那濃烈而炙熱的感情令他莫名心安。
但心安的同時又夾雜著無法忽視的心虛和愧疚。
因為他終究不是“蟲母”。
他這個“騙子”在享受著蟲子的溫柔的同時,卻在暗地裡想著如何逃離這裡。
許眠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蟲子們發現他不見了後會難過嗎?
他有點於心不忍,但他終究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
在他離開後,他希望蟲子們都能平安喜樂——
思及此,他的思緒一頓,亞米爾那張“沒了呼吸的臉”又猛地闖入腦海。
一股難以言喻的鈍痛感猝不及防地湧上心頭,讓他心口一陣發澀。
今天他撞見的究竟是什麼?
難道是什麼類似預言之類的東西?
他心口驟然一縮——那豈不是意味著在不久的將來亞米爾可能會死?
不不,不要嚇自己,這只是他毫無依據的猜測而已,不會的…….
“眠眠?”
一聲略顯焦急的呼喚將他的思緒拉回。
許眠回過神來,才發現蟲子有些擔憂地看著他,“您怎麼了,從剛剛起,臉色就變得很不好看。”
許眠後知後覺地抹了抹臉,發現自己出了一額頭的汗。
他舔了舔有些發白的嘴唇,聲音艱澀,“亞米爾,我有個事想和你說……”
“好,”蟲子聞言立刻俯下身,單膝跪在他身前的地毯上,一雙淺色的眸子溫柔地望向他,“您說,我在聽。”
這只蟲子和自己說話時,總是讓自己與他平視,接著就會用這種專注的神情溫和地注視著自己,彷彿要將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放在心上。
許眠不自覺動了了動放在腿上的手指,有些莫名焦躁,因為他怕他接下來說的話會讓蟲子覺得匪夷所思。
但他的不安很快被蟲子察覺,因為下一刻,他的手就被一雙帶著暖意的大手緊緊包住。
一抬眼,面前的青年向他輕輕一笑,露出一對俏皮的小虎牙,“眠眠不用有顧慮,您在我這裡想說什麼都可以。”
許眠心下一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開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今天恍惚間……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面。”
許眠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來的措辭。
“我看到了一個屋子,然後……”許眠停頓了一下,“……我看到你渾身是血地躺在床上,我過去的時候……”
許眠像是回憶起什麼不好的畫面,眉頭不自覺蹙起。
亞米爾安撫似的捏了捏他的掌心,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你已經沒了呼吸。”許眠說完,用餘光小心地打量蟲子的反應。
“您的意思是,看到了我死亡的畫面?”亞米爾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