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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封信

我抬起頭,看見了走廊盡頭的少年。

他穿著一身純白的正裝制服,正靠著窗沿低頭檢視著手中的資料。殘陽為他整齊的領子鍍上了一層紅邊,染著他睫羽前面的那一點纖毫,顫動中就像抖落了細碎的光沙。

我看見他偏過頭,澄澈的眸子中勾畫出我的身影,他的睫羽輕顫了一下,而後茜色的柔陽便落在了他曇花一現的微笑裡。

我心想,完了,幸虧我媽走得早,不然看見這小子準保移情別戀。

他長算不上漂亮,但幸在唇紅齒白模樣乖巧,看上去就像長輩喜歡的那種乖寶寶,模樣特能喚起人的保護欲。我被人拽著拖進校長室,關門前還窺見了他說“再見”的唇形,那時候我還琢磨著再見面時定要套個聯絡方式,後來才知道,這家夥就是我的“指導員”。

呵。

我實在難以形容自己聽見這個訊息時的心情。

這所學校裡的“指導員”和“老師”沒有半毛錢關系,這個職位普遍由學生擔當,而我的“指導員”,就是我將要轉進的那個班級的班長。

他負責孤立我,打著“日常生活互幫互助”的旗號幹著破壞學生內部團結的勾當,禁止我和別人說話,也禁止別人和我說話,每天像個背後靈一樣陰魂不散。

最可笑的是,關於“指導員”的規定居然還被寫在了教學樓大廳的校規裡,白紙黑字數十條,明目張膽地觸犯新紀元後定下自由法規。

簡直荒謬。

然而我無法拒絕,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從我進入這所學校開始,我就喪失了“自由”的權利。

我所面臨的孤立並非是傳統意義上的被【關起來】或者【拒絕交談】,它更加徹底一些,幹脆利落地切斷了我與指導員之外的其他人,産生接觸的可能性。

我的同學們恪盡職守地完成著校規上的指標,他們“看不見”我的身影,也“聽不見”我的聲音。我就像個漂浮在走廊裡的幽靈,而我的指導員是這所學校裡唯一的通靈師。

所有待在我身邊的人都會移開視線,所有向我走過來的人都會不自覺地繞道。我討厭這種排外,甚至每當有人正面走過來的時候,我會想打斷他們的鼻樑。

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愈發焦躁的情緒,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愈發膨脹的反抗欲。我開始幻想著自己拎著刀捅傷了身邊的同學,幻想著自己能將身後的人絆倒,看著他在眾人的尖叫聲中摔下樓梯。

我開始幻想著,指導員的視線能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這種狀態很不好。

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他産生了嚴重的依賴,這種依賴就像是火災後的野草,伴隨著孤立天數的增加不斷瘋長。

然而我控制不住。

我開始不斷地找話題和他聊天,不斷地強制他專注地看著我的眼睛。我漸漸發現自己幾乎是靠著他的眼神過活,一旦他移開視線,我就會像個發狂的獅子一樣焦躁不安。

我控制不住。

我試圖改變這種現狀,試圖透過引起別人的注意力來分散自己的關注點。

我會在上課途中故意掀翻桌子,會在天黑後用紅顏料塗滿整塊黑板,會偷走同學的課本泡進衛生間的小便池,彷彿這樣就能讓別人多看我一眼。然而毫無成效,老師們甚至會在布滿紅顏料的黑板上寫板書,就好像沒有人能看見我的惡作劇,也沒有人能看見我。

我就像不存在一樣。

於是我故意打碎了走廊盡頭的窗戶,用尖銳的玻璃砸向身邊的人。人群悄無聲息地四散開來,沒有人高聲驚呼,甚至沒有人回頭看我一眼。

我站在走廊上,握住玻璃的那隻手被割得鮮血淋漓,掌心的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看上去就像是個精神失常的瘋子。

上課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