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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四封信

鉛灰色的日光籠著模糊的樹影,雜亂的灌木在冷風中竊竊私語,陰冷的寒氣從膝蓋鑽入我的四肢百骸,卻沒能給我的大腦帶來一絲半毫的清明。我的腦袋依舊昏沉著,眼前像是被蒙上了白布,手裡的血和冷汗混在一起淌下指尖,它們濺在地板上,也濺在我的日記本裡。

晚風裹挾著鐘聲貫穿每一條走廊。

我坐在校醫院的急診室外的等候椅上,聽著牆上的石英鐘滴滴答答地向前走,準點報時的六聲鐘響像一把利刃,它穿過我的蝴蝶骨,將我牢牢地定在原地。

我在此刻無比清楚地意識到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什麼都做不到,保護不了任何人,甚至保護不了我自己。

我是個怯懦的人。

甚至沒有自殺的勇氣。

我總是依靠著別人來拯救自己。

五個小時前的深夜,這場暴行在持續了十二天後,已經從最初的報複轉化為洩憤般的折磨。我無法安睡,甚至不敢在夜幕降臨後合上眼睛。我嘗試了無數種方法讓自己保持清醒,然而準時降臨的睡意就像陷入了無法逃離的笛音,哪怕我將自己和床板捆在一起,也會在三點鐘準時出現在校醫院後的草地上。

他們總能將我帶出房間,帶到某些奇怪的地方,就像掌握了惡魔的咒語。

我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於是我選擇了放棄。

我在床上佈置了機關,一旦我的腦袋離開枕頭,等候已久的剪刀就會紮進我的動脈裡,送我得到永遠的安眠。我的指導員不在,我無暇顧及他又去了哪裡,日複一日的折磨已經拉緊了我搖搖欲墜的神經,我不想再經歷那些無聊的“驚喜”,我寧肯死在這裡。

我不想活了。

活著是一件太辛苦的事情。

淩晨一點的鐘聲響起,漆黑的夜幕裡,我聽到了門鎖開合的聲音。

我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過速的心跳切割著我的呼吸,帶來嘈雜的耳鳴。床單被拉扯著發出唏唏嗦嗦的雜音,有人從我腳下爬上來,拆掉了機關,拿走了剪刀,甚至掰開了我攥緊的手心。

我試圖發出抗議,身體卻像被捆在絞刑架上動彈不得,我聽到他的呼吸聲揉進我轟鳴的心跳裡,那些聲音顫抖著,就像哭泣般斷斷續續。

他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架起來放到了一個柔軟的地方。我聽到他輕聲地嘆了口氣,而後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聽到他說:“睡吧,我會保護你。”

那是這場噩夢的開端。

我在淩晨五點的鐘聲中掙紮著醒來,捂著過速的心跳像條缺水的魚般大口地喘息。漆黑的夜裡只剩下我一個人的呼吸聲,聒噪的心跳聲被放大了無數倍,一下下撞擊著我的太陽xue。

我艱難地翻過身,掙紮著摁亮了搖搖欲墜的臺燈。狹小的房間裡只剩下我一個人,對面的床鋪上淩亂的丟著繩子和剪刀,揉成一團的被子已經全掉在了地上,那是屬於我的床,而我現在卻睡在了指導員的床上。

我試圖扶著床沿站起來,卻在邁開步子的瞬間跪在了地上。我的腿在抖,手也在抖,有什麼東西從我的眼眶裡漫出來,一滴滴濺在冰冷的地板上。

老舊的臺燈不堪負重地掉了下來,它在一聲悶響後結束了短暫的人生,迎來了鋪天蓋地的黑暗。

我想起睡前聽到的聲音。

“睡吧,我會保護你。”

那是指導員的聲音。

視野裡泛著密密麻麻的雪花點,敞開的大門就像一個漆黑的洞xue。我不敢去思考也難以說服自己冷靜下來,我不知道在自己睡著的這段時間裡,指導員是不是也遭受了我經歷過的那些暴行。

我想起那些刺骨的疼痛,想起那些嘈雜的笑聲。我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就像有一雙冰冷的手,推著我只能沖進無邊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