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家人的。
那天夜裡小兔子跳下餐桌,跑上樓梯,踩著布滿灰塵的走廊,推開了二樓盡頭那間屋子的門。他來不及深究這間屋子裡的人去了哪裡,來不及思考床上那些粘稠的液體是什麼,來不及聞到房間裡令人作嘔的氣息。
他只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長耳朵兔子。
……
“那是哥哥留給我的禮物。”
印晴笑著說。
“所以我的哥哥,一定還會回來的。”
印桐盤腿坐在地上,沉默地看著女孩的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伸手抱抱面前的小姑娘。
於是他用了將近一分鐘來提醒自己,他還處在箱庭onine的遊戲場景裡,用了三分鐘來壓抑胸腔裡漫上來的苦澀,和快要堵住喉嚨的酸意。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想著也許在曾經的曾經,在這段記憶正在發生的那個時間段裡,尚且年幼的印桐會撲過去抱住自己的妹妹,也許他會哭,也許他不會,但他一定像個真正的哥哥一樣,對自己的妹妹說。
“有如果一個機會,”印桐停頓了一下,試圖減少喉嚨裡殘存的哭音,“如果可以,小晴願不願意和哥哥離開這裡?”
他看著女孩的眼睛,努力擠出了一個輕淺的笑容。
然而印晴抱著長耳朵兔子沉默地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欣喜,反倒冷漠得像是有幾分失望。
“哥哥要去哪裡?”印晴問。
“哥哥想帶小晴回家。”他回答道。
“這裡就是家啊,”印晴低下頭,她的聲音夾雜著幾分委屈,拉長的尾音尖細又刺耳,“哥哥想去哪裡呢?!哥哥要離開我們嗎?!”
“不是的,我會帶印晴一起走。”
“那媽媽要怎麼辦!”
“那根本就不是你媽媽!”印桐吼道。
他猛地站起身,大腦裡一片空白,他就像個十來歲的叛逆少年一樣在房間裡手足無措地轉了兩圈,而後低下頭,居高臨下地咆哮著:“那根本就不是你媽媽!你怎麼能認那種東西當媽媽!我會帶你走的,我帶你離開這裡。”
“我不要!”
“跟我走!”印桐一把拽起印晴的胳膊,將小姑娘整個人從沙發上扯起來。他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腦海裡彷彿有什麼東西橫沖直撞著亂作一團,他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卻又來不及思考行為和舉措,他拽著印晴的胳膊一路氣勢洶洶地向外走,完全無視了對方的抗議和嘶吼。
印晴的尖叫聲在走廊上回蕩,哭泣聲震得印桐心髒轟鳴作響。他聽到對方不停地叫喊著“你是壞人!”“你放開我!!!”
她說:“你怎麼能不要媽媽!那是我唯一的媽媽!”
而後劇烈的疼痛在印桐的手腕上炸開,彷彿有一道電流順著他的脊椎碾碎了他的大腦,他聽到一聲刺耳的尖叫砸在他的太陽xue上,然後有什麼東西從他眼前掠過,滾下狹長的樓梯。
老舊的木質臺階上留下了一串血跡。
他看到她年幼的妹妹,扭曲著四肢,躺在一樓冰冷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