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手顫抖著失去了控制,五根手指緊緊地黏在把手上。印桐看著它們緩緩收緊而後向右旋轉,直到生鏽的合頁發出一聲細小的悲鳴。
——就像被刺穿喉嚨的夜鶯,在臨死前留下了最後一聲啜泣。
“吱呀”
門開了。
……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印桐都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忘掉這一天發生的事情。
他和安祈一前一後地走在通向博聞樓的路上,聽著腳下潮濕的腐葉發出嘈雜的抱怨。博聞樓的正門就像一個漆黑的洞xue,遠遠地佇立在夕陽的盡頭,無聲地張大了嘴巴,吞噬掉來往路過的同學。
他是有些打怵的,正常人在這種時候都會感到不安,christie聲稱這是最後一局“小遊戲”,只要通關了就放他們回到外面的世界。
——然而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印桐對所謂的“最後一個副本”産生了質疑。
三個月前學校裡突然爆發了喪屍潮,從同學到老師,似乎每個人都無法逃過變成肉食主義者的命運。不斷地有人懷疑是每週一次的試劑出現了問題,甚至湧現出大批的小團體,妄圖突破校園的封鎖線闖到外面去。
然而校方,或者說是當時佔據了所有對外聯絡系統的christie,對這場暴亂採取了封鎖的態度。
她在一個傍晚開啟了校園廣播,用甜膩且溫柔的聲音宣告著:
——“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只有倖存者可以離開這所學校。”
可什麼是倖存者呢?
印桐想。<101nove.hristie而言,“倖存者”真的可以被界定為人類嗎?
然而當時已經沒有人再閑餘去思考這個問題,在食物不斷減少的校園裡,殘存在孤島上的“玩家”們逐漸閹割掉自己的理智,開始了一場沒有希望的遊戲。
他們被刻意分割成“兩類”,一點一點向著christie設下的副本前進。活著的人們為了渺小的希望自相殘殺,在每天的18:45之後,為殘忍的肇事者演出一場荒誕的“喜劇”。<101nove.hristie到底想要什麼呢?
在這場遊戲中印桐曾經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甚至一度以為christie只是具有反社會人格,然而直到他走到“所謂的最後一個副本”,都沒能找出一個完美的回答。<101nove.hristie就像是突然瘋了,在某一天的某個傍晚突然失去理智變成了怪物。
他站在博聞樓門口,扯著唇角艱難地笑了一下,想要往前走的一瞬間卻被安祈拉住了袖子,以至於只能保持著僵硬的姿勢站在原地。
印桐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難看,所以安祈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才會露出擔憂的神色。然而他什麼都沒有問,甚至在傍晚的夕陽裡露出了一個輕甜的笑臉。
他說:“桐桐,我在日記本裡藏了一個東西,遊戲結束的時候你記得去拿。”
印桐當時就笑了,他說你這立的是什麼fag,把你的旗子掰掉,要拿我們就一起去拿。
結果安祈的臉瞬間就紅了,抿著唇也不說話,一雙扇子似的睫羽輕顫了兩下,徑直掩去了裡面那雙濕潤的眸子。
他說:“你自己拿,”語氣生硬得就像還沒組織好語言。印桐聽著火氣就上來了,湊上前左瞧右看,專門找著角度去對他的視線。
“怎麼,你要送戒指啊?還非要我一個人去取你才開心?”
印桐在說完話的一瞬間就愣住了。
他看到晦暗的黃昏籠著安祈滿是紅暈的臉頰,照得那雙澄澈的眸子都泛出了幾分慌亂。他近乎於茫然地呢喃著:“不會吧”,就看到面前的少年咬緊了後槽牙,騰地一下漲紅了臉。
“所以你一定要去拿,”他一字一頓地強調著,“只能你自己拿。”
……
然後在那天的18:46,印桐推開教室的後門。
看見安祈死在了門外的走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