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信又來到泳池邊,他半靠在躺椅上,望著頭頂黑絲絨般的天空,星星寥落幾顆,黯淡無光。
他望向南方天空,努力尋找著那顆隸屬於天蠍座的火紅色的星星,那顆被古人稱為‘大火’,夏季星空最亮的星星。
他找了很久,什麼也沒找到。
劉管家端著託盤走過來,將一碟切好的水果和一杯牛奶放到了茶幾上。
“謝謝。”嚴信對著天空無力地說。
“少爺,你有心事嗎?”
“……”嚴信看了劉管家一眼,輕輕搖頭:“沒有。”
劉管家沉默了一會兒,認真道:“少爺,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從小心裡就能藏事,可卻瞞不住我。”
嚴信頹然地嘆了口氣。
“少爺,有什麼事不妨跟我說說,或許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嚴信又嘆了一口氣。
他該怎麼說?
這件事沒法說,怎麼說都不對。
說給任何一個人聽,大家都會認為是他自作多情患得患失,連他自己都這麼認為。
他的痛苦無從訴說,沒有人能懂。
少年抬起手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劉管家輕嘆一聲,說:“少爺,如果喜歡一個人卻令自己痛苦,那這段感情也該放下了。”
嚴信的身體倏然一顫,他緩緩放下手臂,直直地盯著劉管家:“你說什麼?”
劉管家:“試著放下吧,少爺。”
劉管家畢竟是過來人,四十來歲已是不惑,人生走了一大半,什麼風風雨雨沒見過。自家小少爺這段日子的變化他都看在眼裡,他不說不代表不知道。
嚴信怔怔地看著劉管家,他從沒想過的事,從一個旁人嘴裡說了出來,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
“放下”二字,猶如萬箭穿心。
少年緩緩地站起來,聲音顫抖而哽咽:“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懂……”他眼睛瞪得很大,淚珠毫無徵兆地就掉了出來。
他們都認為他魔怔了,都要他放下,可是憑什麼,憑什麼他要放下。
這一年來他是怎樣愛著她,旁人根本領會不了。
他俸她為女王,誓死效忠她、捍衛她,只要她一聲令下,他可以披荊斬棘徵戰沙場,也可以不離不棄追隨左右,他甚至願意為她去死。
那是一種怎樣之死靡他的信仰,他們不懂,沒有人會懂。
他放不下,也不能放下。
放下即是背叛,放下即是不忠。
嚴信在劉管家錯愕的目光中拔腿就跑,他沖回自己的房間,砰地一下砸上了房門。
劉管家心急火燎地追過來,門已經鎖死了。
他不停地拍打房門,高聲呼喊,可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沒過多久,他忽然噤了聲,因為他聽到男孩傷心欲絕的哭聲。
那場撕心裂肺的慟哭持續了很久,劉管家一直站在門外沉默地等待。
他知道嚴信自回家之後這一個多星期,一直都在壓抑自己,如今終於哭出來了,反倒讓人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