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嘿，我呼呼大睡的失儀模樣，竟教你瞧盡了，真是慚愧。”酒已飲光了，幸而小紫砂壺內尚存些許殘茶，便斟落雪瓷茶盞，遞予小茹，面帶歉色，“雖是隔夜茶，味淡溫涼，卻是無損身子康健的。草廬廟小，僅有這麼些好東西了。”

“話又說回來，你怎的跑此處來了。”

御侍卿尹小茹

“無妨。”落座石凳，捧過茶盞細細啜飲，茶湯褐芽浮沉，清香幽幽沁脾。瞥廬前碑石題字，鴉睫輕扇，莞爾答語，意味深長，“今兒清明，我是出宮踏青的。誰承想會遇上同嚴大人共眠了一宿的你呢。”

“陪我散散步罷，白長平。”擱過茶盞，緊攥長平的衣袖漫步山路，將桃酥甩至身後。不時扯落幾瓣竹葉，揉玩成各種奇狀，閒語道，“前些天我見著你家新婦了，好生標緻。聞說她是葉尚書的親侄女，長平，你這福氣可真是無人能及啊。”

侍御史白長平

“甚麼共眠一宿啊。”聞言一窘，輕輕捏鼻掩飾尷尬，低低駁道，“你個小茹，就知道胡說八道，我不過是來找他飲酒談天罷了。”

“自他去後，許多年未這般暢快過了。”白虎靴踏過草茵茫茫，撫著廬前石碑喃喃自語，惟覺斯人音貌猶存眼前，“小茹啊，男子間的情誼，你大抵是不懂的。”

任由小茹攥皺雪底蠶絲衣袖，亦不氣惱，只靜靜聽她閒語，不覺溫潤一笑，應話道，“我聽姒柳說過。說起來，前些天姒柳入宮昏迷之事，你幫了大忙，我該領她進宮謝過你的救命之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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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侍卿尹小茹

“你我交情不淺，客氣話便擱了罷。倒是我失了禮數，白府大婚，竟失席了，禮物日後必定加倍彌補。”

漸漸步至竹林深處，細雨稍歇，雲光乍露，穿透霧嵐竹葉，映襯得竹葉雨露猶似珍珠，我怔怔抬荑，承住天庭滑落的珍珠。

“你娶親了，可你卻不知，鏡黎她還在等你。她與我說，表阿姊，我不死心。”回眸淡淡，黛眉微蹙，緊盯他玄瞳質問道，“你曾道朝廷波雲詭譎，不願日後出事拖累她，可如今亦不怕拖累那葉家小姐？你的良心不會痛？”

“白長平，她等你三載，你怎忍心負她？”

侍御史白長平

“小茹，凡事不是情深，便能得好結果的。”親暱地揉了揉她烏黑如緞的發，內心暗歎她年少無知，卻仍是耐心解釋道，“鏡黎掌藥她很好，但我並非真心歡喜她，倘若真娶了她，才叫作負她。”

“勞你回去說與她知，不必再等下去了，她定能尋著比長平更好的郎君的。負了她的心意，是長平的罪過。”

四月的清風徐徐穿過竹林，吹起鬢前散亂髮絲，吹起腰間玉佩垂下的赤色流蘇，我恍然間憶起那個搶我玉佩的小掌藥，卻是歉意莞爾。

“山下的杜鵑花該開了，小茹，我們一道去賞花罷。”

御侍卿尹小茹

“是情深緣淺，對麼？”凝睇長平額前凌亂的髮絲，微微側著腦袋問語，“從前常聽人說這詞，如今方知其中痛。長平，我知你為難，可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那痴心表妹一片深情為人辜負。”

浮光霽瓦，和風飲露，我逐風攀至山頂，卻見雨後長安，沐浴著明媚日光，如夢似幻，整個金頂皇城皆沉浸於天降甘霖的歡樂，我不覺受其感染，笑語道，“沒有甚麼悲傷是驅不散的，鏡黎她一定亦會好起來的對罷。”

“亦好，去瞧杜鵑花，順便嘬口小酒，人生美事哪。”我輕快地拍著長平的肩，一齊下山飲酒賞花去。楚靇思侍妾夜綰華

四月又至，望窗樨外柳樹飛雪，隔著層薄薄的窗紙，一切都朦朦朧朧。每到這些天，父親的咳嗽病就犯開，今年嫁入楚府，無法承歡父母膝下，父親藥的火候家僕可能掌握？愁哇！

覆手於尚還微微顫動的琴絃上，白芷知曉我在想什麼，替我披上件外衣：“小姐莫擔心，揚州那兒有夫人在。聽聞最近梨花開得正好，小姐不如出門走走？”頷首，擔心也無用，不如早日替父親完成夙願，歸家孝敬父母。去孫府走走，借孫家的刀，將它插入楚靇思的心臟，一刀斃命。

起轎，素手纖纖規矩置腰間，擺出了副自己最厭惡的姿態——規行矩步。

孫十冰姨娘蘇婧嬙狂方褪狐貂裘，春來寒不侵。聊借春滿目，映我玉堂紅。悄香幽蕩已充食，蕭蕭疏桐半掩廂，斂眉寒似江月白。

柔指繞為水，敬經年習箜篌、成天籟。鳥雀嘰喳鬧我心，復拍案起，聞娣來，掃眉也斜，華服雅飾，蹀躞迎她入東廂。

“無事不登三寶殿，夜妹初為婦，此番為何事？”蘊含的點點笑意，似星星般粒粒化開。祁馥幽徑處，我見遠山縹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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