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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禍國之舞,結親之議

歌舞承平,鐘鼓饌玉,正旦朝會上,一輪又一輪的外國使臣進獻貢品,表達對天朝的傾慕之情。此情此景,足以證明明朝底蘊之雄渾。

自從土木堡之變後,許多明朝官員上書言及對外政策的時候往往以“王者不治四夷”為首,明初開拓進取的精神逐漸為保守內斂的心態所取代。

可是倘若王者真的不治四夷,那又何必維繫這朝貢體制呢,若是將這些外國使臣趕走,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正人君子又不願意了。厚往薄來,花費巨大的經濟支出,難不成只是為了聽取這些沒有多大意義的恭維之詞嗎?

目光侷限在經濟利益上,自然是有損的,可是這背後的戰略利益又豈是金錢可以衡量的。就比如說若是放棄與朵顏三衛、哈密、朝鮮、女真等部落和國家的聯絡,誰人如今能夠牽制也先呢?

諸多使臣之中,瓦剌使臣哈只被安排在最後,你可以認為這是壓軸出場,是明朝看重與瓦剌關係的表現,但是更大的可能是藉此表達對也先稱大元可汗的不滿。

被安排在末尾的哈只面容平和,並不為此而憤怒,因為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種小把戲一點意義都沒有,輪到他的時候就依禮跪拜道:“大元知院哈只,奉大元天聖大可汗之命,獻馬及貂鼠銀鼠皮等物,願兩家和好,結為兄弟之國,共享太平。”

知院,始自五代,全稱為知樞密院事,宋元繼承之,元代由皇太子任樞密使,但這僅僅是虛職而已,真正的軍事長官為知院,是正二品官員。少則一人,多則七人,看皇帝個人心情而定,也先自封可汗,繼承元統,自然將這知院體系給繼承下來了。稱汗這樣重要的事情,也先派一個知院過來通報也算是合情合理。

哈只言語很平淡,自有一股從容不迫的底氣在,原因無他,也先方今正是強勢的時候,西討東察合臺汗國,東征女真,哈密朝鮮皆拱首,成吉思汗當年稱汗的時候也不過如此,甚至還有所不及。這可汗之位,明朝承認與否都不重要。

至於兄弟之國,當年宋遼之間就是這個關係,對於自視為宗主國的明朝而言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歌聲依舊,舞者蹁躚,但是現場的氣氛則是瞬間冷清下來,正殿之上原本有說有笑的眾人都不由得停下來,緊張地觀察朱祁鈺面容的變化。

朱祁鈺沒有說話,十二串旒珠掩蓋下的面孔喜怒不行於色,對方不過是一個使臣而已,自己堂堂九五之尊和一個使者對話,豈不是平白跌了身份。

在場的文官沒有想到這哈只會如此放肆,第一個站出來斥責哈只的是錦衣衛將軍段振,他自座位起身,來到殿堂之上,就在哈只不遠處,直言道:“近年以來,也先差來進貢使臣,實無敬順之意,不過窺覘中國虛實而已。到京人數不下一二千餘,在外褻慢無禮,甚是欺侮守衛官軍,侈然放肆,莫敢誰何,守門軍士每被搶奪什物,誠恐賊心覬覦,禍生不測。不料今日竟敢大言犯上,全無人臣之禮,實在是自取死路。”

段振說著朝哈只狠狠啐了一口,道:“願陛下乞敕大臣計議,將見來虜使編戍煙瘴之地,禁絕往來。太上皇帝車駕今雖送還,然國恥未雪,臣願將家屬悉擊,都察院獄選領精兵一萬五千,各取藉沒家產,結狀操習一月,照洪武永樂間例升賞,往征剿也先。其一勝二勝者,得保家產;其四勝五勝者,左右二臂剌赤心報國四字。如是不勝,臣甘磔屍九門。”言罷,段振一頭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久久不起身。

這些年也先囂張跋扈,而朱祁鈺則是一直壓著明軍,不讓他們北伐,明軍上下積結的怨氣可謂是由來已久。如今有天災,國庫空虛,那好,我只要一萬五千個犯罪的囚徒,沒有糧餉,那就用囚徒們自己的財產,若是戰敗願意領死。可以說,段振把朱祁鈺的藉口都給攔下了,求戰之心,赤忱如火。

段振開了這個先聲後,正殿上的一群武將紛紛跳出來表示自己願意領兵北伐,也先南征北戰好像勢如破竹,但是但凡是一個正常人就能夠看出來他內部隱患重重,並非沒有獲勝的可能。這種名垂青史的機會,不搶還當什麼武將。

武將們喊打喊殺,文官們不甘示弱,紛紛斥責哈只悖逆犯上,同樣支援北伐。局面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

這個時候,哈只的面色發生了些許的變化,不復之前的從容,若是因為自己過於強勢,從而引發明朝與瓦剌的戰爭,也先怕不是要活撕了他。

哈只,這是一個很典型的某教名稱,在某教中意為朝覲者。換句話說,哈只之所以能夠成為知院,是也先需要這樣一個人物來吸納異教徒,擴充自己的實力,換而言之他並不屬於瓦剌本部。雖有知院之名,並無知院之實,不屬於也先核心決策層。要不然如此危險的任務也先怎麼不讓自己的兄弟或者兒子來。以上內容為作者合理推測,哈只真是朝覲者的意思)

哈只沒有必要為也先送死,暫時低首也先也不至於殺了他,而若是硬抗,看明朝君臣的架勢,分明討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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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只俯伏在地,涕泣道:“臣有罪,冒犯天顏,願請明朝大皇帝饒命!”

見哈只退讓,朱祁鈺這才開口道:“段愛卿,虜使朝貢,當以禮待,俟彼敢有異謀,臨期處置未晚。爾言將家屬繫獄及領軍勝虜又復剌字,是以刑罰加於無罪,淹禁及於平人,非惟不禁人情,抑且有乖國典,難允。”

監管出征士兵的家屬,一旦士兵投敵就殺死家屬,這個制度是曹操的發明,用當然是有用,給諸葛亮招降帶來很大的不方便。但是在邊境地區用著不方便,尤其以淮南為甚,淮南也是曹魏統治最為薄弱的地區,壓迫地深了就投奔東吳,司馬氏篡魏的時候淮南便有三次比較重要的叛亂。此後這項制度得以傳承,但是多數是監管出征大將的家屬,對於普通士兵的監管有所放鬆,這也就導致士兵戰敗被俘後往往另娶妻。

在身上刻字這事,屬於唐末五代的遺毒,當時戰爭頻繁,士兵都是拉來的壯丁,為防止他們逃跑,就在臉上刻字。宋代不改此毒,竟然因循之,比如宋代大將狄青臉上就有刻字,《水滸傳》裡許多被流放的好漢臉上也有刻字。宋代遇天災則募災民為兵,歸廂軍體系,廂軍臉上同樣刻字,所以難怪宋人看不起當兵的。

朱元璋起家之後,嚴格戶籍制度,如今當兵的都是軍戶出身,給田給種子,士兵的待遇和宋代不可同日而語,這也是明初軍隊戰鬥力較高的重要原因。

朱祁鈺以此兩點拒絕段振所請,可謂是字字在理,充分展現了自己的仁德,順手又把武將們鼓譟起來的北伐之事給拖延下去。

安撫好段振等一干武人,朱祁鈺看向哈只,道:“也先雖桀驁,亦能敬順朝廷,方今天下一統,當稱也先為瓦剌可汗。爾等使臣,車馬勞頓,則賜彩幣表裡有差,以慰其勞。”

哈只抹了抹自己的淚水,“謝明朝大皇帝的恩典,小人銘感五內,永不敢忘。”

什麼是頂級強者的拉扯,這就是!能夠進入這個殿宇的人物,真的是沒有一個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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