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就像一塊巨石投入深潭,瞬間激起千層浪。乍一聽,讓人摸不著頭腦;可仔細一琢磨,卻讓人脊背發涼。
一種毛骨悚然的氣氛,如同大雨來臨前瀰漫的大霧,提前將整個泗水縣籠罩得密不透風。
誰是內鬼?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能抓得住。但所有人心裡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內鬼肯定是官府的人。
於是,縣城裡各式各樣的防備動作紛紛出現。人們在面對官府時,臉上都寫滿了警惕。
按照蘇尚之前的承諾,兩天後百姓可以來縣衙報名,前往工廠務工。可還沒到約定的時間,第二天,水龍崗的人馬就到了。
這是蘇尚之前與季宏兩位莊主談好的計劃,每個莊出一百人,總共兩百人。
這兩百人再加上護送勞工的護衛,戰鬥人員一共有一百多人。他們在前來的路上,並未遇到任何阻攔,一路暢通無阻。
負責指揮和護送勞工的頭領見到蘇尚後,神色凝重地向她彙報了郊外、周邊以及山林間的大概情況“蘇大人,我們是從水龍崗沿著左側山間小道過來的。
以往,這條小路有不少小股勢力盤踞,但這次我們路過的時候,發現那些人大多都不見了,營地也被洗劫一空。
路上我們還經過了不少村寨,打聽之後得知,最近有一夥人在四處劫掠兵器,為首的是個叫小白的姑娘,武功高強。聽說他們要把劫掠來的兵器送到泗水縣。”
蘇尚聽了,微微一笑,安撫道“那個叫小白的姑娘是我們這邊的人。她劫掠兵器,其實是在幫我們積攢實力……”
這段時間,蘇尚深知縣衙這邊的情況複雜,不敢輕易外派衙差出去打探訊息。她心裡明白,一旦這些衙差離開衙門的管控範圍,必定會遭人毒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犧牲,她只好放棄在外安插耳目,開始了這段時間的心理博弈。
蘇尚出身於商賈家庭,她覺得用生意人的思維與商戶們周旋,自己似乎並不處於下風。當然,這其中有很多是相公在暗中出手協助的緣故。
之前聽人說起相公的事情時,蘇尚首先要做的,就是表明相公的身份和立場。果然,當兩位負責護行的頭領得知是自己人後,頓時鬆了一口氣。
蘇尚雖然不清楚外界的具體訊息,但她知道相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幫自己。相公去搶兵器,肯定是考慮到了縣裡如今的緊張局勢。
既然相公已經傳遞出了訊號,那就說明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沒有出錯。
季宏兩莊的人馬抵達泗水縣,動靜不小,訊息自然也瞞不住。蘇尚也沒必要刻意去壓制,交接好相關事宜後,工廠投入使用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只見一臺臺紡織機、織布機、工臺、染床等裝置從戰船上被搬下來,裝上馬車,運往廠房。負責保衛的人員眾多,有範海琴帶來的洋人隊伍,有季宏兩莊的護衛勢力,還有縣衙的衙差。這熱鬧的場景,一掃蘇尚剛到泗水縣時的落魄。
“你那臺機子就放這兒!”範海琴站在廠房裡,指揮著勞工們佈置安裝器械。可她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就算加上跟隨而來的匠工,面對這上百號人的大廠房,佈置起來場面還是有些混亂。不過,大夥在這兒幹活,心裡都挺高興的。
這邊的動靜實在太大,自然而然地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其中,最為關心的便是之前來衙門鬧事的那些群眾。
他們記得蘇尚說過兩天後可以來縣衙報名務工,可現在時間還沒到,那邊卻好像已經要開工了,而且人還不少。
一些性子急躁的人湊在一起,組成隊伍,急匆匆地趕到縣衙。這次,他們的氣勢可不似先前那般囂張跋扈,而是老實了許多。
見到縣令蘇尚後,他們唯唯諾諾地問道“縣令大人,不是說好了兩天後來縣衙報名就能去工廠做工嗎?可我們看現在這情況,好像已經不缺人了呀?”
蘇尚聽了,臉上露出愁苦的神情,嘆息道“哎,諸位有所不知啊。本縣本來就沒幾個工人可用,你們又都在商戶手底下做工。本官去拜訪了那麼多人,他們卻沒有一個願意鬆口把人借給本官的。實在沒辦法,因為人手不足,本官只好去水龍崗招人。本官只喜歡老實本分的人,那些當過賊的,本官是不會任用的。
當時對方說考慮考慮,可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人過來了,而且人數剛好兩百多。他們大老遠趕來,路途遙遠,本官也不好意思讓他們原路返回,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前來探問的百姓們聽了,覺得蘇尚說得確實在理。這女官剛到泗水縣的時候,確實到處奔走,想來應該就是在計劃廠房的事情。
本地幾乎所有老百姓都在商戶名下勞作,考慮到官府與商戶之間的矛盾,商戶們不給人也很正常。可一想到自己原本說好了能去做工,現在卻沒了著落,他們又著急起來。
“我們明白大人的難處,可是……可是之前都已經說好了呀,那我們該怎麼辦呢?”幾個人說著,當即跪下來磕頭,祈求蘇尚給他們指條出路。
蘇尚趕忙將他們扶起,誠懇地說道“本官既然說了,哪怕現在人手不缺,也肯定不會食言。你們先回去,順便幫本官告知其他人,原定的報名時間不變,但是隻有一天。過了這個時間再來報名,可就無效了。到時候,本官會給你們重新安排其他差事。”
“多謝大人,多謝縣令大人!!”眾多前來探問的百姓聽了,頓時感激涕零,再三道謝後,便結伴滿心歡喜地走出了縣衙大門。
法昭臨從蘇尚身後探出頭來,皺了皺眉頭,問道“這些都是你計劃好的?先和季宏兩莊商量好,等這些百姓過來,再反過來利用他們給商戶施加壓力,故意讓人覺得人手充足,好讓他們為你營造氛圍,加速商戶們內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