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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

芳林門上極少有人出入,當下花鳥司有三千人,宿衛一個門禁綽綽有餘,值宿芳林門要比街使的職務清閑許多,也確實能聽到伶人們咿呀婉轉吊嗓子的聲音從掖庭內傳出,她們在為除夕宮宴做準備。

到了臘月二十,花鳥司接禮部指令,充任除夕長春宮夜宴儀仗侍衛,警衛丹墀兩側。

玉麟飛舞,無休無止。

唐頌立於長春宮高階之上,沐在夜間風雪中靜視階下來人,出席除夕夜宴的賓客絡繹不絕,其中包括宗室勳貴,文武重臣,天家內眷,官員內眷,她一一識記,過目不忘。

禮部奏樂,皇帝、皇後升座後,眾人遵照次序入席,文武官員魚貫而入後,輪到皇子皇女依次覲見。順永帝膝下有五子一女,按照齒序分別是太子、燕王、齊王、靖王、恭王和昌睦公主。

“太子殿下,太子妃覲見!”

隨著禮部官員一聲高唱,太子秦舒攜太子妃走上丹墀,太子頭戴遠遊三梁冠,上飾的九首金蟬色澤逼人,愈發凸顯出儲君尊貴無上的氣度。太子妃楊淳是宰相之女,太子的表妹,她頭梳蟬鬢叢髻,儀容端莊,與太子並立可謂相得益彰。

“燕王殿下,燕王妃,兵部侍郎覲見!”

於是,唐頌遇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門邊候見時,蕭羽看向她,沖她微微一笑,唇挑無盡風流。唐頌俯首致意,其實她並不意外蕭羽會與燕王秦澤同行,因為她已透過坊間、金吾衛、花鳥司等各方口舌瞭解到燕王妃蕭浣池是陳國公的長女,蕭羽的姐姐。

當然,這三個月她在長安探聽蒐集到的事情繁多,不僅限於一人。

“齊王殿下,齊王妃覲見!”

齊王妃段年憶的父親是戶部尚書兼集賢殿學士段潯,武選時唐頌曾見過北衙禁軍統領袁朗一面,袁朗是齊王的表兄。

齊王五月方成婚,正當新婚燕爾之時,王與妃之間眼神交纏如飴糖,入殿前齊王妃還細心的幫齊王整理腰間的綬帶。

“靖王、恭王殿下覲見!”

唐頌目不斜視沒看他,兩個在這所宮城內有所圖謀的人,言辭神色不能漏出任何破綻,在外人看來他們沒有交往的理由和時機,相識也要裝作是陌生人。

他也沒看她,一陣風似的經過她身側,帶動她的鬢發飄蕩,等也不等,大跨步邁進了殿內,須臾他的嗓音傳出:“臣給聖上,皇後娘娘請安,二位萬福金安。”

客套疏遠的一句話,毫無感情可言。

唐頌留心看了一眼恭王,出乎她的意料,恭王長了張清秀文雅的臉,就是這張臉兩個月前從妓館夜逃時罵她是金吾衛的狗。

“昌睦公主、洛城王世子覲見!”

坊間傳聞昌睦公主傾國傾城,刑司一個名叫鐘黎的小司使說:“四月花鳥司隨扈聖駕叩謁皇陵,我見過一次公主,殿下就像畫卷裡走出的人。”

非虛言也,昌睦公主顧盼之間,是一種遏人鼻息的美,是“靨疑織女留星去,眉似姮娥送月來”的一句詩。

她眼角暈染桃花妝,與表兄獨孤上野的桃花眼珠聯璧合,竟有五六分神似,可見昌睦公主與姑母伊闕公主相像的傳言不假。

人到齊後,殿內響起了禮樂,而後是燕樂,唐頌聽到一首西涼樂,名曰“神白馬”,主要是由曲項琵琶和豎頭箜篌兩種樂器演奏,曲調雄渾熱烈,氣魄激進,她在甘州經常聽到這首曲子。

望著丹墀下的雪海,她想起了河隴的大漠沙如雪,白馬嘯西風。

殿內宮饌上至第五盞時,皇帝以靜養為由離開長樂宮,餘下一室人聲鼎沸,直至子時大宴方散。

唐頌出宮回到延壽坊往街巷深處走,雪風吹起街坊門前大紅對聯的一角,紙聲清脆,擾亂巷中寂靜。

她緩慢駐足,扶刀說:“有勞殿下恭候多時。”

一人從房簷上躍下,落在一地碎銀上道:“不多會兒,也就一刻鐘。”秦衍沒穿親王禮袍,仍穿著六品閑內廄的官服,兩袖暗金紋飛馬在雪中馳騁,“我特意來向你打聽,六日那天面聖,聖上同你說了什麼?”

她撫著腰間的刀柄,玄青曳撒上金銀絲繡的花鳥口銜瑞草迎風展翅,“什麼都沒說。”

“唐司佐,”秦衍邁步朝她走來,“既然是盟友,有訊息應該第一時間互通,你這麼藏著掖著不厚道啊。誒,對了,還沒得及道喜呢,恭喜唐司佐官升五品上,元春快樂啊。”

他走的又快又輕,八尺身長在雪層上僅留下極淺的腳印,風一吹瞬間了無痕跡。

“多謝秦閑廄,”唐頌也用官職稱呼他:“同樂同樂。”

“這麼著急佔我便宜?”秦衍走到她面前,笑問:“唐司佐可願跟我這個五品下的小官借一步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