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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

溫緒仍靜候著,又候來一個令:“誅九族。”

滿殿噤聲。

只有一人回複:“奴婢遵旨。”

秦哲口中的殘渣已嚼得無味,“三法司監刑。”

溫緒抬眼:“陛下……”

秦哲瞥他一眼:“大監可是覺得不妥?”

“是。”

“大監有何高見?”

“奴婢願聞聽聖意。”

秦哲垂首,要吐核。秋燕解將雙手捧到了他的唇邊,要接。秦哲端起膝邊的漱盂,漱了漱口說:“髒,別沾手。”

秋燕解遞上汗巾,他接了,“三法司之首中,大理寺卿燕序齊、刑部尚書萬鶴立兩人是衷心國器,所謂衷,衷的是國不是朕,讓這類文臣動刀子殺人,他們只怕要嫌髒,髒了他們清白儒士的名聲。池浚是齊王的刀,朕不想把這份便利讓與齊王一人。”

“這陣子他把朕當瞎子聾子一般的糊弄,真以為朕看不出漕船是他秦崇正給掀翻的,崇正、崇正,朕的這位好三哥,動得盡是歪心思,為了嫁禍手足,民生國計的一枝一葉他都敢動,是他能動的麼?”

“陛下英明。”溫緒笑道:“奴婢也認為夏稅一案是齊王利用陛下在背後給燕王下的絆子。”

這便是秦哲之前所提到的蹊蹺之處。

秦哲拿汗巾揩了揩唇,定睛看向溫緒:“此案當由花鳥司監刑。”

溫緒仍笑著:“陛下英明。”

秋燕解又拿起一隻蜜橘,一邊剝,一邊笑:“花鳥司裡有齊王、靖王的人,當然,也有燕王的人,亂了好,這場戲若唱出個腥風血雨,妙極。陛下英明。”

秦哲道:“賈旭恆該殺,不過挪開這一子後,朕又該如何佈局?如大監所言,燕王僅餘綿力,殺一頭困獸有什麼樂子?比起燕王,齊王更該殺。”

溫緒一雙笑眼迎上他的目光,“陛下是要聲東擊西?”

秦哲頷首:“如何?”

“妙極。而且……”

“而且什麼?”

“陛下,一箭雙雕也不是不可。”

秦哲倏然坐直身,興奮地問:“大監還有妙計?”

“確有。”溫緒道:“陛下若要聲東擊西,只需與燕王聲氣相通。若要一箭雙雕,則需三法司的配合。

秦哲聽出了矛盾之處,皺眉說:“兜了一圈,又兜回了三法司,池浚此人,的確讓朕棘手。他在,禦史臺就能為齊王周旋一二。”

溫緒笑道:“池浚肯為齊王經營費心,不過了權和譽,齊王能給他,陛下更能給的起。此人卻有功績,與其摧折,不如收服。”

“朕之前也是這樣的想法,”秦哲道:“但他若是一心護持齊王,今夜這殿中機密豈不就被齊王聽了去?”

溫緒輕笑一聲:“渡河前須叩橋,橋身穩固才能落腳,反之,不渡便是。不渡,燕王斃。渡之,齊王溺。兩王相搏,顛波吞人,吞不到安居岸上之人。”

秦哲聽得喜笑顏開,“朕不僅要隔岸觀火,還要加把火。此事大監要謹慎籌思,朕今後,不想再透過靖王調馬,疏通池浚這處竅隙是為上策,齊王溺,靖王也得跟著溺。”

待他話落後,溫緒只是俯身沒有領旨,秦哲半抬著眼看向他,“這番風浪過後,朝中必有要職出缺,他若肯易志,朕願委之以衡軸,大監可將這一承諾示於池浚。”

“奴婢遵旨。”

“傳靖王。”

“奴婢遵旨。”

議事一場,君臣之間可以暫作分別了。

面前這位宦官畢恭畢敬垂著腰,官袍上的鑲滾隨著他後撤的步伐劃出細浪,秦哲看著溫緒腳下微微晃蕩的陰影,這一刻,他心底莫名生出一絲鄙夷。

他並不鄙夷溫緒,因為他不能否認他是一位出色的謀臣,他鄙夷自己。

“大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