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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

溫緒駐足,微微抬眼。

“奴婢在。”

“你也是因為權和譽護持朕的麼?”

溫緒仰首,眼中一瞬被殿中燈光燃亮,唇角浮現出秦哲無比熟悉的笑痕。

“是。”

閹宦,閹宦,一具軀體殘缺不全,卻無半分茍安的樣態,面容潔淨,野心昭著。

欣賞之餘,他對他忽生憐憫,“可是朕給不了你什麼。”

閹宦就是閹宦,這種身份於朝堂斡旋來說是一種窒礙,寵信閹宦的罵名可以出現在君王身側,但不能出現在前朝。

秦哲許諾給他人親信的權譽,竟不能許諾給溫緒。

“能侍奉禦案左右,已是萬般殊恩,臣很滿足,再無奢求。”

臣。

一個閹宦,自稱為臣。

秋燕解嚼著一瓣蜜橘笑道:“大監逾矩了。”

“無礙。”秦哲微微點頭道:“便如此,不必再改口。”

“臣遵旨。”

人走了,殿中尚有餘音。

秋燕解丟開手中的橘皮,嗔怪道:“陛下對這閹人太過寬容了,他也配稱臣?”

秦哲俯身,逼近她面前,“我怎麼聽得燕燕好像在吃酸?”

秋燕解靠在禦案前,咀嚼著橘子說:“奴婢不正吃著酸麼?”

秦哲嗅她腮邊香意,“我也想吃。”

“陛下方才吃過了。”

“還想。”

情慾有時是不講場合,不合時宜的。原本被遮蔽在殿外的宮女太監這下更是無法入內。面對秦哲熱情的侵襲,秋燕解嬉笑著捧住了他的臉,躲開他的吻,“靖王要來,不便的……”

“來得及。”

夏夜溫熱的穿堂風不斷頂撞著窗葉,糾纏著秋燕解的腳踝,她枕在四方呈遞的牒文上,望著頭頂華麗的藻井,碩大的龍頭紋靜靜俯視著赤裸的她。

一些紙張的邊緣不斷切割著她的脖頸,不痛也不癢,有股力量鑽住了她的體內,她收縮喉頸,擠壓出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是痛苦還是沉溺。

窗葉被風拉扯著,啞了嗓子,吱呀吱呀,茍延殘喘。秋燕解向窗外看去,窗邊人也向她看來。

他眼神悲憫,靜若神佛,神佛有仁慈憐愛之心,卻從不顯靈。

“哥哥。”

她脖頸歪斜,搭在君王肩頭的手指扭曲。姿態是無助的,眼中似有笑意。

他不知她是痛苦還是沉溺。

“哥哥……”

她無聲,他聽到了吶喊。

溫緒垂眼,合上了那扇窗,截斷了兩人的對視。

秋燕解望著那扇窗緩慢合上,就像十八年前那樣。

哥哥合上窗,封鎖了漫天風雪,“我去找阿爸,燕燕在家等一等。”

她望著被關在氈房內的那捧雪絨被炭火火舌舔舐,再無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