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很輕,聽著帶了無盡的遺憾與惆悵,這是宋珥舒身上少有的負面情緒,畢竟在親友眼裡,她母親替她挑出一條有別於其他淑女的通天大道,怎麼會有遺憾?在各色見過面的同學、下屬、親戚眼中,她出身好、為人聰明,未來一片光明,哪該有惆悵?
應慎微說過瞭解她,自然是真,所以聽得出這番話裡的真真假假,也正因如此,他才愈發無力,這番話的情緒是真,這些遺憾與惆悵是宋珥舒當初真切的感受,可不是宋珥舒當下依舊彌留的感受。
她很聰明。
簡直狡猾。
應慎微想起“溫瑾寧”為了激怒他說出的話,在宋珥舒面前選擇了投降。
他耷下眉目與肩膀,等著宋珥舒再問一次溫瑾寧的問題,他要思索該怎麼回答。
但出乎意料,宋珥舒說:“你今天心情不好,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們先把你的傷處理了,除了肩膀,他還打到你哪裡了?”
說著宋珥舒起身要檢查他身上的傷勢,應慎微嚇了一跳,護著衣服往後躲了躲,大義凜然的心態瞬間坍塌。
“沒,就肩膀上。”
應慎微試圖勸住宋珥舒,這點淤傷不需要去醫院,他自己上個藥就好。
宋珥舒:“你自己怎麼搓開肩膀的淤血?你當眼保健操按風池xue呢?”
宋珥舒拿來紅花油,眼裡有興奮勁,好奇地等應慎微無可奈何脫了衣服,看見他肩頸附近青紅的痕跡,那股躍躍欲試消了些。
她忍著刺鼻的藥水味兒,就著藥水在應慎微肩頸推搓。
在家裡時她按安排做著力量訓練,力氣不小,很快就替應慎微上好藥,全程應慎微疼得受不住才哼了一聲,小狗似的哼唧聲。
宋珥舒實在受不了手上黏膩感和濃重藥水味,到洗漱間狠狠洗手,出來後應慎微已經換了身家居服,踟躕在樓梯下站著,見她出來,說:“你要我養的花都已經擺放差不多,要上來看看嗎?”
這段時間宋珥舒一直為正常時間流逝快慰,每天沉浸在學習工作之中,確實還沒上二樓看過,於是一點頭,跟了上去。
上來後她一怔,小閣樓簡直和上次初見差別極大,閣樓鋪了地毯,擺放了懶人椅和投影儀,掛了一長條厚重而繁複的窗簾,很好地敞開掛著,露出敞開的陽臺門後的玻璃門。
陽臺房頂的棚被加寬,右側牆面上擺放了不少盆栽,靠陽臺護欄的地方也欄起一片泥地,在雅緻的花草中種了片綠油油的韭菜蔥花,一片綠意盎然。
宋珥舒注意到應慎微制標本的工具也帶了上來擺放齊整,看起來還添置不少新工具,正大光明擺著,應慎微這樣帶她上來,就像在明說,他一直等著她的察覺,小心謹慎又滿懷期許。
“真好看。”宋珥舒真心實意誇贊,也沒料到應慎微居然如此用心整理這間閣樓和陽臺,比她設想好千萬倍,甚至她都沒能想起一開始希望改造陽臺是好勝心作祟。
她小心摸了摸陽臺門旁的一大簇有扭意的綠葉,看著其間花骨朵,覺得有些眼熟。
“這該不會就是嘉蘭百合?”宋珥舒吃驚問,“它的花期不是夏天嗎?”
應慎微看著那盆花:“是,這盆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養料。”
宋珥舒對種植不熟悉,虛心問:“你這是用了什麼養料?”
應慎微平平說道:“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