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她一點也不像戚具寧說的那麼強悍。同樣,戚具寧在這裡時也不像她說的那樣挑剔。並不是因為姐弟倆互相不瞭解,而是因為在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面前,他們當然會表現出有教養的那一面。
即使這教養的外皮下面有森森利爪。
戚具邇並沒有逗留很久。她走之前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略含歉意:“我剛才在房間裡看到了一套藍格子睡衣,是不是具寧穿過。”
“是的。”
“我可以帶走嗎。”
“當然。”
“謝謝。”
她收回了弟弟的羽衣,又奉送一條貼心提示。
“波士頓的冬天非常冷。請多準備些冬衣。”
“謝謝提醒。”
說不出的微妙。雖然有著迥然不同的家庭背景,兩個人卻非常默契地互相客套,一家人將戚具邇一直送到路口。
司機竇飛在牌號為8888的賓士保姆車旁筆直地候著;車門緩緩滑開,戚具邇告辭:“請留步。”
賀美娜並沒有請她“有空來坐坐”:“路上小心。”
車開出去了,戚具邇從後視鏡裡可以看到,賀美娜一手挽著媽媽,一手挽著爸爸,一家三口互相依偎著回家去。
這個再尋常不過的舉動,卻瞬間擊中了永珍集團的女繼承人。
她能想象以賀氏夫婦在晚宴上的淺薄表現,回到家後,賀宇一定會眉飛色舞地向女兒描述戚家別墅之奢華,吹噓自己是如何一眼就看出幾件古董的年代;而胡蘋會將再三推辭還是笑眯眯收下的紅包袋開啟,然後發現那張現金支票,在數清有多少個零後瞪大眼睛——就在那一剎那,她突然明白,貧女,陋室,清寒的生活,並不可憐。商賈,豪居,優渥的條件,並不可羨。
戚具寧有危從安和他一起長大。而戚具邇沒有任何一個親密的同性朋友。因為要找一個沒有爸爸,媽媽絕症,愚蠢平庸但又不至於無聊的女伴真的太難。
可也許一開始她的方向就錯了。戚家和賀家擁有對方沒有的那一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平等地,互補地殘缺著。內心柔軟的戚具邇有些後悔自己對賀美娜說過的那些話,除了暴露自己是個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女人之外,並沒有什麼好處。
她忘了是哪一任男友,曾經取笑她:“具邇,你怎麼老用十秒鐘做一個沖動的決定,再用一個月的時間來後悔和消化。”
對,好像是位胃腸科的醫生。她立刻回答:“可不是。我答應和你交往就只思考了十秒鐘。”
對方也是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弟,沒道理受她的氣。分手後戚具邇立刻動身飛往香港分部,一個月後才回。
而這次,她無處可躲。蔣毅和戚具寧都在外地,她得留守總部。忙碌的工作讓她很快忘記了這插曲。直到法務部將賀美娜簽署的合同交過來,她打給戚具寧。
“你最近有沒有見過賀博士。”
“你失憶了?我剛下飛機。以後這種政經交流團你去行嗎。每天就是吃吃喝喝,我很不習慣上海的飲食。”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你想和她聯系還不容易。”
“你這麼緊張幹什麼。管不了的事就別管。”
“我開了一張現金支票給賀宇。但他沒有兌現。你去問一問,是否需要重新開一張。”戚具邇道,“又或者他們以為這是存摺一類的東西,可以隨存隨取。”
戚具寧立刻掛了電話。戚具邇再打過去佔線;她想了想,又打給賀美娜留在合同上的電話號碼,卻出人意料地接通了。
“喂?”
戚具邇措手不及,只得清清嗓子:“賀博士你好。我是戚具邇。”
她又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正要掛電話,賀美娜突然道:“嗯——稍等。”
一陣空白的沉默,電話那頭突然換了一把熟悉的男聲:“驚喜嗎。”
戚具邇霍然起身。她並不覺得科技已經發展到了瞬間移動。唯一的解釋是她給戚具寧打電話的時候兩人正在一起。所以這是對她的公然挑釁?在她明確表示反對兩人在一起之後?
“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