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應該記得什麼?”
她赤著腳啪嗒啪嗒跑到衣帽間去,開啟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來一個馬口鐵的小罐子,重跳上床,遞給戚具寧。
她將發絲挽在耳後,示意他開啟。
“快,快。”
罐蓋開啟來,淡黃色防潮紙上放著一個約一指寬,半指長的紫色水晶姓名牌。
戚具寧見那姓名牌上外校的校徽旁刻著“juning chi”:“這是我高一時的姓名牌。怎麼會在你這裡。哇,這個紫色,太娘了,我永遠都記得。”
那還是賀美娜在外校讀書的時候。早秋裡的一天,不知哪裡來的一隻蟲子鑽進忘記放下蚊帳的床鋪,第二天早上賀美娜整張臉縱橫交錯,紅腫得像豬頭一樣。到了傍晚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又疼又辣。
因為班主任一貫認為學生的病痛皆由嬌生慣養而來,她不敢請假,沒吃晚飯悄悄一個人摸去了校醫室。
校醫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隱翅蟲的毒液造成的,拿了蛇藥碾碎給她厚厚塗上一層,又臭又腥:“先觀察。如果明天沒有好轉的話,我就開病假條讓你回家休息。戚具寧,你的體溫計好了,拿來給我。”
旁邊病床的隔簾猛然被拉開,一個男孩子跳了下來,應該是被賀美娜嚇了一跳,用一種濃重的鼻音調侃:“呵。熊貓學妹。怎麼一臉都是藥。”
賀美娜兩隻眼睛都被藥膏糊住了:“我不請假。我還要去上晚自修。就是看不清楚黑板怎麼辦?”
“消腫了就會好。或者你和第一排的同學換下位置。”校醫拿過體溫計,“你發高燒。我給你開退燒藥。”
“不用。我要回家。給我開假條。”
“你看看剛走那女孩子,快毀容了,眼睛搞不好要瞎掉,還堅持上晚自修。你說說看,這個學期你請多少次假了——”
賀美娜正好折回來:“請問有傘嗎。外面下雨了。”
“什麼?下雨了?這鬼天氣,怎麼說變就變?”校醫急忙起身,“我回宿舍去收衣服,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
“我的假條呢。”
“回來給你開。”
戚具寧氣惱地咒罵一聲:“真煩。”
外面雨越下越大,賀美娜摸到一張椅子,默默地坐下來,消化剛才校醫說的話。不知不覺中,豆大的淚珠開始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病床上傳來一把驚奇的聲音:“呵。你的眼淚是黑色的呢。”
原來戚具寧還沒走。
“外面落大雨,裡面落小雨。”他咕噥了一句,是賀美娜沒聽過的溫糯方言,很快又換成普通話,“別哭了,藥都白上了。”
賀美娜可憐巴巴地擦著眼淚:“我不想瞎掉。我還有好多書沒有看。”她可是要讀博士的。
“她是嚇唬我。真有那麼嚴重的話,早給你辦轉院了。”他咳了幾聲,又問,“吃飯了嗎。”
賀美娜搖頭。
“接著。”
一小袋巧克力夾心餅幹掉進她懷裡。
賀美娜一邊吃餅幹,一邊抬起頭,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他臉上帶著口罩,翹著二郎腿半躺在病床上。
“你是戚具寧?你是高一中美班的戚具寧?家裡開玩具廠的戚具寧?”
“如假包換。”
“你……我叫賀美娜。”她指指自己的姓名牌,“我媽說你以前打過我。”
“誰?你說你是誰?誰說我打你?”
“我媽媽以前和你媽媽打過牌……我去你家裡玩……”她囉囉嗦嗦地套著近乎,一邊把一小包甜餅幹都吃光了。
他哦了一聲,翻身坐起:“是。我想起來了。你是收集美娜娃娃的那個女孩子。《玉女心經》還在嗎。”
“還在。”她把劉海掀起來:“你看,傷疤還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