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報複會很快。有些報複會很慢。但睚眥必報的蔣毅一定會報複回去,哪怕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令他不舒服,哪怕對方是無心之失,他都會一直記得。
一個月,三個月,一年,十年,二十年。
有些報複會很輕。有些報複會很痛。有些報複他要衡量衡量,有些報複他會隨心所欲。
賀美娜?
一個沒有長輩庇佑,又被戚具寧拋棄的孤女而已。
賀美娜抿了抿嘴,朝後退一步,對著蔣毅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我為當初的傲慢無禮向您道歉。”
“啊呀,”看著她低下去卻依然挺直的背脊,蔣毅突然道,“ada。我的皮鞋是不是有點髒。”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就連一直微笑著作壁上觀的戚具邇也倒抽了一口涼氣。
大家都是穿西裝打領帶的斯文人。職場上再怎麼鬥個你死我活,表面也要一團和氣,做足功夫。這麼低俗的暗示,只有小人才會提,不該出自蔣毅之口。
ada愣了足足三秒才畢恭畢敬地回答:“是的。蔣總。”
一盒紙巾立刻遞到已經起身,站得筆直的賀美娜面前,碰了碰她的手肘。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反應,或者反抗。
賀美娜伸手抽了兩張紙,屈膝下去。
“哎呀,你這孩子!不用不用……”
雖然嘴上這樣說,蔣毅並沒有躲開,坦然地接受著她的服務;直到她重新站起身。
“好了。”
蔣毅看了看光可鑒人的鞋面,不由得心情大好。
“嗯。不錯。”
蔣毅這個星期過得並不順。
週一股市一開盤,他放掉了手上其他的股票回籠資金;收市後永珍發布了高管人事變動公告。
本來只是一則不起眼的公告,但一個有著百萬粉絲的財經賬號“小愛說財經”敏銳地抓住了痛點,立刻做了一期影片分析本年度格陵五十家上市公司核心高管變動對公司未來一週股價的影響。整個影片幹貨滿滿,在大量資料和事實的支援下,結論是正面積極的“換帥”往往會利好股價,而突然的離職,免職,以及明顯罔顧公司利益的人事變動則可能會導致股民失去信心,繼而股價下跌。
這期影片結束語不再是以前的“理財有風險,投資需謹慎”,而是:“一個不遵守現代商業規則的獨裁者,唯我獨尊,任人唯親,遲早會被他所玩弄的規則一掌拍死。”
蔣毅在馬華禮的手機上看到這段影片,冷笑道:“不錯嘛,褚旭的新工作。”
馬華禮驚訝道:“這,這不是個女主播嗎?ai變臉了?”
蔣毅冷笑:“鏡頭前不放個漂亮的女主播,你刷得到?”
馬華禮道:“要不要投訴這個賬號?”
蔣毅不耐道:“你用什麼理由投訴?人家提到永珍了嗎?豬腦子!”
馬華禮道:“可是他這麼一說,明天永珍的股價只怕要跌。”
蔣毅冷笑:“連你都看出來了?褚旭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倒是借了我一股東風。”
週二上午九點整,永珍一向穩健的股價果然一開市就跳水,最低到了九塊二。蔣毅果斷出手,趁低吸納。開頭很順利,但很快他發現除了他,市場上還有其他人在搶。離收市還有十分鐘時,股價就漲回到原來的十塊二了。
收盤後蔣毅鐵青著臉打了幾個電話。緊接著“小愛說財經”被封號三天。
但類似的分析如同簇簇火點,出現在了各大短影片平臺。雖然大資料會讓每個人都有資訊繭房,每個主播都有固定受眾,但是那些平時只有幾百幾千點選率的財經小賬號發現自己只要是談“小愛說財經”被封號這件事情,點選率都會暴漲。既然做這個會有流量,就吸引了更多的財經賬號開始分析永珍異常的股價走向。週三,週四,週五,雖然股價起起落落,但總體趨勢還是向上,最高一度到了十二塊二。
蔣毅本來想在二級市場增持至少兩千萬股,最後只帶走了一千六百萬。
從未受過這種挫折的蔣毅大發雷霆,但是線索追查到幾家離岸公司就斷掉了——和當初明豐的股票被掃蕩的手筆一模一樣。
到了這個時候,還不知道這是戚具寧和危從安合作搗鬼,他就是傻子了。
至於在“小愛說財經”這個賬號做幕後軍師的褚旭,恐怕已經投靠戚家姐弟。
他和戚具寧還有褚旭之間有宿怨不假。但危從安——蔣毅很想問問這個剛剛上任就被科創局杜秘書看中,邀請去元盛參加企業家大講堂的孩子,他是不是在他小時候,無意中對他造成過什麼傷害,所以現在千方百計地和他對著幹?
氣鬱之極的當口,他的私人手機上又收到了賀總工的來電。
一聲緊似一聲的鈴聲中伸出了一隻無形巨手,直插入他的左胸,狠狠地攥緊了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