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從安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
少時性格孤僻狷介,從來沒有人敢說他來自離異家庭,毫無家教,只贊有個性。所以他不能明白西城區出身的女孩子,一旦有什麼不符合社會規則的舉動,一頂“沒家教”的帽子就會扣下來。
“他知道。”
賀美娜默然;過一會兒,她聳聳肩:“誰叫你說漏了嘴呢。”
危從安道:“不是我說漏嘴。是他叫我去相親。”
賀美娜老派地說:“父母這樣做,全是為了子女著想。”
話還沒說完,她腰上一緊。危從安緊緊地盯著她近在咫尺的眼睛:“聽起來似乎有一段隱情。”
男朋友太聰明瞭不是一件好事;賀美娜只得坦白:“我剛回來的時候,我媽給我在婚介所報了名。不僅如此,她還到處打電話幫我牽線。”
所以你看,可憐天下父母心。
危從安難以置信:“你去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去相親了?”
賀美娜實話實說:“沒有到那一步。中間人給我發的第一條簡訊是請於某月某日某時帶上研究生畢業證和學位證去某某公園見面,好讓男方親友團驗明正身。我嫌麻煩,婉拒了。”
婉拒之後對方又聯系過幾次,她沒有搭理。這些就不必說了。
危從安又問:“對方是什麼人?告訴我。”
賀美娜道:“這可不是你會問出來的話。太沒有風度了。”
危從安道:“我不要風度。我要你回答我。”
賀美娜想了想,道:“九代單傳的公務員?我不知道九代單傳是指他的性別還是職務。”
她真有做冷麵笑匠的潛質;危從安笑了起來,又問:“不麻煩的話,你去不去?”
賀美娜笑道:“不去不去。總還有別的藉口。”
危從安道:“譬如說?”
賀美娜看著他的眼睛:“譬如說我會列出我對男朋友的要求。凡有一條達不到就不必見了。”
危從安道:“什麼條件?”
賀美娜道:“第一,要白。第二,要帥。第三,早上光腳量身高要有一米八七,多一公分少一公分都不行。第四,左眼角下面要有一顆痣。第五,鎖骨上也要有顆痣。第六,要有一點近視。第七,要有胸肌,腹肌,還要有很好捏的屁股。”
危從安聽到第三條的時候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配合地說:“嗯,不客氣地說,其他的條件我都還勉強夠得上。可是一定要長得白麼?像我這樣又黑又醜,不就襯托出賀大小姐又白又美?況且我們美女與野獸的搭配走出去,大家都會說這醜男人一定有點本事,否則美人不會心甘情願陪在他身邊。我的虛榮心將會得到極大的滿足。”
賀美娜笑得彎下腰去。
第八,要時常能逗得她大笑。
第九,他要叫危從安。危要平安。叢要平安。一家人都要平平安安。
危峨和老庹站在車外抽煙。
危峨道:“看見了嗎?孩子太有出息了也沒用。完全不聽話,還要把你氣個半死。”
老庹道:“慢慢來。”
危峨道:“不過我在他這歲數,也犟得很。要等到了我們這年紀,才明白家長苦心。”
老庹笑笑,不語。
危峨扔了煙頭,碾一腳:“這裡有幾個出口?”
老庹道:“現在擔心只怕有點晚。”
危峨道:“我不信那個女孩子這樣沒家教。”
沒錯了。所有令家長覺得痛心疾首的行為統統都是純潔無瑕的自家孩子被旁人帶壞。
危峨給危從安打電話:“你在哪裡。”
他聽見兒子聲音中帶著笑意:“您抬一抬頭。”
危峨抬頭,見一對光彩奪目的小情侶手拖著手走出小區大門,正向他們走過來。
他見過兒子之前的女友,便免不了心下做些比較。眼前這位高挑纖細的女孩子雖然沒有尚詩韻那種驚人的美貌,但眉眼間帶著一股清雅嫻靜的書卷氣,懷中又抱著一束睡蓮,愈發襯得她清麗脫俗,氣質出眾。
非常漂亮此刻得到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