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醒來一次,見她最後發了一個晚安好睡的表情,他笑了笑,又繼續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夏珊就來敲危從安的房門,兩人去了醫院陪危超凡做術前準備。危峨也打了個影片過來,叫小兒子別害怕:“……打完麻藥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和睡了一覺一樣,一點都不疼。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地中海麼,好好養半年,明年夏天爸爸資助你去旅遊。”
夏珊對危超凡道:“你看,爸爸多關心你啊。但是他得賺錢呀,所以來不了。你別怪爸爸。”
危超凡乖巧地說:“我知道。其實有哥在這裡就夠了。爸爸媽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危峨慈愛地笑了:“一家人說這種話!聽你大哥的話,配合治療。好了,我和你媽說兩句。”
夏珊到一邊去接聽時,能明顯感覺到丈夫的表情和口吻都冷淡了許多:“聽從安的安排。好好照顧小凡。其他事情回格陵再說。”
她心一沉——兩位老人肯定和危峨聯系過了,指不定添油加醋說了些什麼。不過現在她也顧不上了,所有這些加起來也沒有她兒子重要。
手術預計要做兩個小時。期間邊明打了個電話過來詢問情況。等危從安打完電話回到等候大廳,夏珊突然問他:“小凡昨天特別把你留下來,有沒有說他為什麼深更半夜出現在高速上?”
危從安從雜志架上抽了本雜志出來,邊翻邊道:“我沒問他。”
夏珊當然知道問他還不如問表姐,但是現在兩人處於鬧翻狀態,估計要等那邊收到醫療賬單才會再來找她吵架或者求和了。她沉默了一會兒,道:“ky也什麼都不肯說。十八九歲的小孩子,講什麼privacy隱私)……”
危從安沒接話。
他和夏珊沒什麼可說的。
夏珊兩隻手按著隱隱作疼的肚子,有些不自然地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最後視線還是落在了坐在自己斜前方翻著雜志的危從安身上。
“那個……對不起。”
夏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道歉。
為罵他畜生?為曾經想把他養廢?為破壞了他原本溫馨的家庭?
或者單純是因為他那沉靜從容的氣勢,讓她想起了叢靜?
夏珊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麼回應。
沒關系?算了?不原諒?
或者單純是想在孤立無援之際抓住一點和血緣無關的“親情”?
危從安並沒有抬起頭,也沒說話;他沒興趣也沒義務去接住夏珊突如其來的懺悔,即使這懺悔是因為危超凡躺在了手術室裡,而她急切地需要滿天神佛都原諒她的罪孽,不要報應在她的兒子身上。
神佛當然是公平公正的。手術很順利,髓內針和鋼板都用上了,危超凡一覺醒來從獨腳仙變成了鋼鐵俠。他說手術室裡正好有一位從杭州來訪學的醫生,主動擔起了翻譯一責,叫他不要擔心:“……和爸說得一模一樣,沒講兩句話我就睡過去了……再醒來時就看到你們了。真好。”
現在手術做完了,危從安覺得是時候讓危超凡接受一點教育了,於是播放了他剛做完手術還沒有完全從麻醉狀態醒來時,大唱“紅燒雞翅,我喜歡吃”的影片。
“……這不可能是我……這不可能是我!哥,刪掉吧,求求你了,太丟人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三更半夜到處亂跑了!”
危從安在病房裡待了一會兒,見危超凡情況穩定,情緒也不錯,他就出去辦事了。等所有雜七雜八的事情都辦完,他回到酒店稍作休整,又給賀美娜發了條訊息問可不可以影片。
她很快回複:“當然可以。只要你不介意我剛起床。”
他立刻把影片撥了過去,果然看到她在晶頤公寓的洗手間裡,戴著粉紅色鴨嘴夾正在洗臉:“生日快樂,小壽星。”
賀美娜拿開毛巾,露出一張素淨的俏臉:“已經過啦。”
這兩天危從安的神經一直高度緊繃,現在看到電話那頭的未婚妻,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了:“我這邊還沒過呢。”
“謝謝啦。你訂的蛋糕很好吃。”聽他口氣輕松,賀美娜心想小凡那邊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了,“手術做完了?怎麼樣?”
“做完了。比我預想好很多。只是後期的複健估計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四個字就是虛驚一場,“醫生說四十八小時內沒問題就可以出院。夏姨堅持要回格陵,小凡也想回家休息,我們應該過兩天就會回來。”
“嗯。航班確定了告訴我。”
“我都安排好了,包機回來。到了格陵,救護車直接送到醫院去。所以你不用來機場了,我們在家裡見面吧。”
“嗯。那也好。我打算待會去醫院看望你的爺爺奶奶,要不先掛了,等我到病房再開影片,這樣爺爺奶奶也可以和你說說話。
他搖了搖頭:“不了。我只想和你說點悄悄話。”
她停下了梳頭的手,笑眯眯地看著鏡頭那邊的未婚夫:“你想說什麼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