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具寧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
“炎症而已。打打消炎針,養養就好了。”還是那滿不在乎的聲調,但也不像戚具寧的聲音了,變得空洞縹緲,好像隔著一整條星河傳過來,“戚具邇太容易大驚小怪,不要告訴她。不然她又要給我預約胃腸鏡。我再也不想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檢查了。”
他說:“也別告訴格陵那邊。”
“戚具寧。你知道的——我們在同一條船上。我們不能互相隱瞞。我們得朝一個方向劃。”危從安的聲音還是那種失了真的感覺,潮濕沉重,“這條船翻了,誰也別想好過。”
“我知道。”戚具寧安撫地保證著,到了這一刻,最艱難的那部分已經過去了,他很快恢複了自己的聲音,彷彿在唱一支搖籃曲一般地溫柔,“危從安。我知道。船不會翻。我保證。”
危從安坐了下來。
他看上去很疲憊。
“知道就好。我這幾天太累了。我要休息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會有的活生生的反應,把他們拉回了現實世界。戚具寧笑了起來,指著危從安對邊明道:“聽見沒有,剛才還約我出去吃飯,現在知道我得了肺炎,一言不合就要趕人!生怕我傳染給他!我不是肺結核!更加不是aids!沒有傳染性!”
邊明這時才開口,仍然是那種沒有起伏的聲線:“我想危先生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走吧!人家都下逐客令了,賴著不走才沒意思!虧得我們一大早從聖何塞出發,風塵僕僕地趕到洛杉磯,探完病了,就趕我們回聖何塞……奔波了一整天……連口熱飯都不給吃……回去就回去……以後再也不來了……”
房門“嘭”地一聲關上了。
滿室靜寂,好像一座新墓。
危從安就坐在這座新墓裡,像是一具屍體似地一動不動。
良久,這具屍體的手指動了動,然後是手腕,手臂……他從胸腔裡發出了一聲介於嘆息和嘔吐之間的呻吟,活了過來。
他覺得渴;兩杯威士忌灌進去,那種如同沙漠一般幹涸的感覺舒緩了許多,整個人也清醒了許多。
他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給當初邀他跳槽去尤拉基金會的獵頭。
電話很快通了。
他直截了當地提出要求。
“我要和shin先生通話。”
去機場的路上,穿著老友舊衛衣的戚具寧一言不發地凝望著窗外。
“你猜他信不信我說的話。”
“不信。”
回答得真幹脆啊。戚具寧輕笑一聲,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坐姿。
“也是。這麼容易相信就不是危從安了。”
邊明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正在把玩著一隻粉紅色發卡的戚具寧。
他的表情像一個孩子。因為無知所以好奇。因為好奇所以殘忍。
“危先生一定會調查。以他的人脈,四十八小時之內就能查得到您的病歷。”
“你知道該怎麼做。”戚具寧闔上眼睛,閉目養神,“交給你,我很放心。”
邊明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專注地開著車,彙入車流,朝機場駛去。
這種不用說出口的默契,有時也像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無話可說。
“您會後悔的。”
“我不會後悔。”
<101nove.k shin通話後,對方很爽快地給了他一個聯系方式。
“酬金方面……”
“尤拉基金會從來不做非法的事情。所以不收酬金。”patrick shin說,“但是現在你欠我兩個人情了。”
他說:“我隨時會拿回來。”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