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從安不語;岑律師清了清嗓子,道:“言歸正傳。我今天參加了調解。你猜得沒錯,唐樂濤不是沒錢,他是想借這件事和你談條件。”
“他有什麼訴求。”
“重新簽約,續租一年,並開放原先合同上不允許踏足的三樓空間。”
“他以為他是誰。”
“你啊,總是用最心平氣和的口吻說最沒有轉圜餘地的話。有時候也挺嚇人。”岑律師笑道,“明白。我來處理。”
掛了電話,危從安暫時還不想回去休息。
他吸了吸鼻子,又跺了跺腳,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雙羊羔皮手套,戴好。
她很喜歡這雙手套,總喜歡搶過來自己戴;現在手套裡還殘留著她肌膚的觸感;月亮枕著雲霧,似睡非睡地趴在山肩上;冷冽的寒意在空氣中彌漫,同樣蕩漾開來的,還有流暢的鋼琴旋律;循著琴聲,他不知不覺走到食堂門口。
食堂內空無一人,僅亮著一盞小燈;孟氏夫婦並肩坐在鋼琴前,正在四手聯彈《卡農》。
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還有那莊嚴又縹緲,溫柔又活潑,和諧又鮮明的變調和絃。
一曲終了,孟覺溫柔地問羅宋宋:“今天開心嗎。我平時陪你太少了。”
羅宋宋笑著回答:“我每一天都很開心。今天格外開心。”
過了一會兒,羅宋宋有些惆悵地說:“不知道大同小異會不會哭……”
孟覺笑著回答:“難得二人世界,暫時忘掉那兩個小魔頭。”
危從安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琴聲,便知趣地走開了。
月亮像只頑皮的貓咪,把他映在地上的影子搓來搓去。
一條同樣細長的人影幾步追上,與之並肩。
他轉過身來——這不速之客正是靈芯代表。
“你剛才問我,女孩子用了一整個青春暗戀一個人是不是一輩子都忘不掉——不是。當然不是。”她說,“如果忘不掉,那一定是沒有好好地,正式地道過別。”
危從安和藹地問:“那你現在好好道別了嗎。”
她看著他,認真地點頭:“危從安。拜拜啦。”
她腳步輕盈地越過他,往前走了三四步,又轉過身來,對他揮揮手:“要保持工作上的聯系啊。”
踏著沙沙作響的砂礫,危從安踱至一片空曠的廣場;他停下腳步,凝望了一會兒那仍然棲在山肩上的月亮,然後摘下手套攥在手裡,拿出手機,拍了一張月亮,點選,傳送。
正在舔毛的小貓立刻豎起耳朵,喵喵地叫了起來。
賀美娜:爬了一天的山還沒睡?不累麼[震驚表情]
她是知道怎麼氣人的。
繼正常正確正經地關心他老了會不會肩膀痛,現在又來正常正確正經地關心他的睡眠質量了。
危從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見外。
危從安:會考慮到我累不累睡沒睡。
賀美娜:你是在揶揄我麼?不管了,我就不見外地當作是一種贊美啦[害羞表情]
賀美娜:青要山的月亮真漂亮,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來[月亮表情]。
危從安:青要山歡迎您作為聯盟唯一成員前來觀光旅遊。
聯盟唯一成員?賀美娜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是自己中午說過的話,不由得臉頰發熱,微微笑了起來。
賀美娜:方便電話麼[電話表情],五分鐘後打給你?
危從安:為什麼要等五分鐘。
危從安撤回了一條資訊。
危從安:行吧。
賀美娜:因為我剛洗完澡還沒穿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