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像戚具邇,恨不得走到哪兒都把竇飛帶著。”戚具寧道,“一動不如一靜。一明不如一暗。知道邊明存在的人越少越好。”
“戚具邇。危從安。蔣毅。”他摸了摸賀美娜的頭發,“現在還有你。好了,吃完宵夜早點睡吧。”
邊明從超市買了半成品,做了赤小豆年糕湯。
“加些鹽,美娜喜歡。我那份加糖。”
“好的。”
吃過宵夜,戚具寧並沒有陪賀美娜熟悉新環境。他和邊明進了書房,關上門。賀美娜回到自己房間,將所有東西都從紙箱裡拿出,擺好。
兩人的臥室依然是分開的。她的新臥室比之前的房間要大上好幾倍,原先擠擠攘攘的綠植,瞬間就變得孤孤單單。
在這樣豪華的房間內,賀美娜卻回憶起陋室裡的相處。
上完課回來,他用書桌做作業,她趴在床上敲電腦。
“你用書桌吧。”
“不要了。每天都站著做實驗。我想趴一會兒,脊椎不會那麼累。”
“你本來就沒有胸,老這樣趴著……哇,是你腿長還是房間太小,你居然能蹬到我的屁股。”
他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腰間只圍著一塊浴巾,一甩頭發,一隻手撐在牆上,擺出撩人的姿勢,問:“你準備好了嗎?”
她把枕頭扔過去。
“天哪躲的地方都沒有!今天講到第幾屆諾貝爾獎了?”
她是個既來之則安之的性格,很快就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一週後,胡蘋在和女兒影片時發現她換了房子,也沒有多說,只是緊張地問她骨折會不會影響孩子身高發育。
原來賀天樂和幾個高年級夥伴破解了共享單車的機械鎖,騎著車在大馬路上互相追逐,結果把腿摔壞了。賀浚禕的父母病痛纏身難以照顧,他又要工作,於是這孩子現在是胡蘋照顧著。
面容憔悴的賀浚禕亦出現在影片裡,兩人互相問了問情況,賀浚禕苦笑:“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做保健品生意。現在生意不好做,我打算轉行。”
“那你有什麼賺錢的計劃。”
“計劃?我的計劃都在《刑法》裡寫著呢。”
“如果你多讀點書,就不會只看得懂《刑法》。”
他們常常這樣互諷,萬萬沒想到賀浚禕突然掉下淚來。天樂摔了腿,他也心疼,偏偏前妻袁曉苓打電話來怒罵丈夫不負責任,前丈母孃也在旁邊冷嘲熱諷,加上這兩個月的生意額還不夠給天樂看病——他一個做了父親的人哭到氣噎,什麼面子也不要。
賀美娜從未見過外強中幹的堂哥真正顯示出脆弱的內心,不由得心痛起來,好生安慰了一陣子,連戚具寧幾時出現在她身後都沒有注意到。
戚具寧拍拍她的肩膀:“美娜,能給我做點吃的嗎。我餓了。”
“等一下好嗎。賀浚禕他——”
“我知道。你先去幫我煮一碗麵,好嗎?你堂哥和我需要來一點男人之間的對話。”
她依言去廚房準備食物;還是像每一次那樣,先煎一個溏心蛋,然後炒軟絲瓜,沸水煮麵。等她將面端過來時,戚具寧已經關上電腦,吵著肚子餓。
“好香。”
他夾了一筷子面放進口中,咀嚼了兩下,停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煮了這麼多次面,這是第一次忘了放鹽。”
她騰地一下紅了臉,去廚房拿了天使鹽瓶出來,放在他面前。
“……你和賀浚禕說了什麼。”
“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戚具寧把玩著天使形狀的瘦高鹽瓶,“我教了他一些捕魚的方法。”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那捕魚的成本呢?她這麼聰明,知道問亦無益,徒增煩惱。
孟姜女的眼淚哭倒了長城;賀浚禕的眼淚哭倒了他們的平靜生活,無數的喧囂如同洪水般傾瀉。賀美娜重新變得重要起來,親戚們都搶著和她聯系,從“輝輝啊,我要結婚了,你和妹夫可以幫我錄個祝福影片嗎”到“輝輝啊,永珍在南湧口的那個新專案我們公司非常希望能參與,能不能叫妹夫有空看下我們的標書”——曾經因為經常在家庭群組裡闢謠被所有人討厭的她成了所有人的心肝寶貝,代替另外一個外企高管的表哥成為賀家最有出息的孩子。每個人和她說話都是極盡溢美之詞,孔雀開屏一般地對她示好,雖然她清楚知道那絢麗之下是光禿禿的屁股。
就這樣鬧騰了一兩個月,她的生活,她的工作都受到了影響。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和戚具寧在客廳看一部喜劇,她睡著了。驚醒時,戚具寧正在看她的手機。
這是他第一次未經她的允許翻看她的隱私。但賀美娜只是靜靜地欣賞著他在月色下一如既往迷人的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