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擇靄這才覺出幾分不對，他手中那柄短劍偏轉，朝許期的方向揮去。

但就在即將碰觸到許期的那一刻，那柄劍發出“咔”的一聲，竟是自末端開始寸寸碎裂，雲擇靄丟下手中僅剩一截的劍柄，語氣驚疑：“你——”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胸口便驟然爆出一片血霧！

許期半邊臉頰上全是雲擇靄噴出的血，此刻他正站在兀自垂死掙紮的雲擇靄面前，神色森寒。

半空中浮現出鬼面的輪廓，雲擇靄在看到這幅場景時愣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你，你和他聯手了？”

獍偃似乎帶了些憐憫地開口：“唔……算是吧？”

“為什麼？”雲擇靄目光怨毒而又不甘，“你出爾反爾，我若是早知道——”

“我不是人，不興你們那一套君子理論。”獍偃說，“你嘛，已經不好玩了。”

他說著，在許期的肩頭拍了拍：“去吧，去報你的仇。”

許期就睜著一雙空洞無比的眼，四指並攏做刀，直直斬下。

喉管斷裂的聲音響起，雲擇靄的一聲慘叫全部堵在了喉嚨裡，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音，血咕嘟咕嘟自斷開的頸部湧出，如同一汪泉。

他死了。

他的死去，宣告的是陳年舊事的就此終止，那些塵封已久的恩怨似乎在舊人相繼離去後，終於是塵歸塵土歸土。

獍偃方才再次操縱許期施出“菀枯”之術，這一次沒有被打斷的術法所帶來的後果是難以估計的——方圓百裡以內的花草樹木在彈指間盛放又枯萎，隨後是人，那些蘭昭臺弟子已經一個接一個，原本還年輕的面容迅速衰老下去，直至白發蒼蒼。

他們是老死的。

梨花妖作為妖族中的一類，大多生性溫和善良，且能和凡人一樣修煉結丹，但也是因此，遭到其他妖的排斥與欺壓，梨花妖族某位先祖便自創一種術法，便是“菀枯”，施展則可使周遭景物迅速由盛轉衰，孩童會在瞬間成為耄耋老人，且沒有可以逆轉的辦法。

“菀枯”是梨花妖族在迫不得已的時候用來自保的手段，造成的結果可以說是可怖至極，興許是為了防止後人濫用，用這個術法殺害結丹修士的梨花妖，無一例外都會損傷壽命，修為盡失。

獍偃居高臨下地看著死的人越來越多，一邊轉過頭徵詢似地問許期：“都死了就不好玩了，對吧？”

許期此刻依舊被他所控制，並沒能回答，而獍偃似乎也沒有當真等待他的答案，只是身後摁上許期的後頸。

那枚深如烙印一般的鬼面消失了。

許期的身體晃了晃，瞳孔像是被新添上了色彩，意識也逐漸變得清晰，臉頰處冰涼，像是沾了水，他下意識地抬手一抹，是血。

他在看到血的那一刻愣住了，過了良久，目光才緩緩下移，落到雲擇靄的屍體上。

雲擇靄的死狀極其慘烈，方才被操縱時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許期心想，是我殺的麼？

視野所及，除了雲擇靄以外，還有許多滿頭白發的人倒在地上，身上穿的卻是蘭昭臺的弟子服飾，許期走過去，越看越心驚膽戰。

“宗主！”

身後傳來一聲痛哭，許期轉過頭，來人目光中的強烈恨意幾乎快要化作實質，一指許期，對身後的人說道：“鄺陽宗弟子許期殺害雲宗主同數名我宗弟子，其罪當誅——把他拿下！”

耳邊的聲音變得混亂起來，有哭聲，有喝罵聲，但許期都已無暇再去分辨，他任由一窩蜂湧上來的弟子將自己的手腳扣住，押著他走。

我殺了雲擇靄。許期在心裡重複，我殺了那些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