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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穿林而來的風掠過重重樓閣瓊宇，榻上的人似是沉入夢中，眉頭緊皺，許久，才緩緩睜眼坐起身。

江觀翊放下書看著他： “醒了？”

他轉頭，看見案後身影，半晌幽幽一笑：“你今日的臉色可不太好看，是碰見了什麼人？”

“失眠而已，”江觀翊支起下頜，“聽說你找我，什麼事？”

戌時已至，有月高懸。

遠處的河面上籠罩著一層薄霧，水流卷挾風聲不斷向前，河岸邊潮濕的泥土帶著腥氣，江觀翊手中符篆燃起，沈辭樓見此道：“死過幾個人？”

“何止呢，”他喃喃道，“成千上萬，難以細數。”

耳邊彷彿有男女老少慟哭尖厲嘈雜，眼前浮現不知何時的場景，前有烈日懸空，城樓殘破，身後是戰場上的刀劍嗡鳴，含著血淚的哭喊經久不散，像是在此地徘徊百年的亡魂。

江觀翊感到顱內的陣陣刺痛，睜開眼問道：“徐州曾有戰事？”

沈辭樓眸中的笑意微頓，不知從哪摸出來的摺扇在手裡嘩啦啦地開合：“最近的，也是許多年前的那一場了。”

“九州之戰……”他頷首，“當時駐守在此地的將領是誰？”

九州之戰是一百年前修真界對上妖族的一場彪炳史冊、空前絕後的戰爭，各世家大族、修真門派無一不是傷亡慘重。

這場戰爭源於妖魔二界混戰，妖族大敗後逃竄至人界，無惡不作為禍一方已達百年之久，修真界鎮守各州的九大家族聯合，一同剿滅妖族各大首領。

“是我在凡間結識的一位好友，”沈辭樓舉扇看向天上，神情平靜，“他是徐州某個世家的小公子，當時妖族打入城中，就是他領兵作戰。”

他的眼底似乎有片刻的沉默，不過很快被慣有的漫不經心給取代了。

今夜即便離開岸邊，天上月色也格外清亮，映出沿途一片明朗來，江觀翊沿著河岸很慢地走，身上那件青色的織錦外袍在月影下有隱約銀線交織，看上去波光粼粼，愈加襯得他面容勝雪。

沈辭樓剛要說什麼，卻見江觀翊蹲下來撚著土，評價道：“這裡多是當年戰場上的亡魂，百年來徘徊在此，早已怨氣深重。”

“都說平城依山傍水，風水好得很，誰知來這做生意穩賠不賺？”沈辭樓泫然欲泣，“江院長，該不會前段時間死的那幾個弟子也與這個有關吧？你也真是倒黴催的剛上任就這麼多事……”

江觀翊擺擺手：“這倒無關，不必擔心，況且——”

他湊近些，壓低聲音道：“禍兮福之所倚，我已經有辦法了。”

仙督院直通天界，看來在凡間的面子也不小，承桑玉端詳門前那輛鑲金描漆的馬車，這般想著。馬車旁的太監迎上前，顯然認得賀明抒，寬胖的臉上擠出笑意，一面道：“賀大人近日可好？咱家是得了皇上的令，前來接大人的。”

“勞煩李公公跑這一趟，”賀明抒臉上仍是那副寵辱不驚的神情，“事不宜遲，咱們快走吧。”

“哎，”李公公在他身後眾人臉上打量一圈，“不知……大人可有隨行？”

承桑玉攏了袖子，上前幾步：“是我。”

他今日一身黯色圓領袍，襯得面容冷白，眉心的那顆痣被隱去，透出沉靜內斂的氣質，不像是賀明抒的僕從，李公公轉身也從善如流地朝他一禮：“是，是，二位大人請——皇上特派太子殿下在宮門迎接，已經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