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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千年以前也曾有過妖、魔、鬼三族與人間修真界混戰之事,當時的宗門千萬弟子中有人殺出重圍,幾乎憑一己之力斬殺數千隻妖,不久得道飛升後,便用自己的劍做封號,封為“或風將軍”。

林霰被貶,就與或風將軍有關。

或風將軍和司凡仙君算是平級,不同的是,前者有封號而無實職,和後者相比,錢照樣一分不少地拿,卻清閑許多。天界文官武官一大把,司凡仙君的觀塵殿離或風將軍的住處甚遠,更何況以林霰的品級和職位是沒有機會接觸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的武官的,誰也想不到一個內斂安靜的小文官會光天化日公然闖入大殿,持刃刺殺或風將軍,以至於有人來稟報承桑玉時,他當場愣在了原地。

或風將軍並不會被他所傷,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這個道理,承桑玉不信林霰不明白,只不過他還是那樣做了。

盡管,他的執拗與義無反顧其實在旁人眼裡頂多算是幼稚。

承桑玉當時正有要務在身,等他回去時,對林霰的判決都下來了:撤去職位,三道天雷加身,再貶下凡間歷劫三十年。司簿神君告訴承桑玉,三道天雷只是身上劫,成了凡人後,他還有三道命裡劫。

看來凡間這一世,多病短命,是林霰的第一道劫;親人離散,是第二道。

那麼最後一道呢?究竟是什麼劫?

承桑玉撂了筆,摘下發冠,束好的發散落,在燈火下是另一種顏色。默然良久,他緩緩抬手撫上眉心,仰面躺倒在榻上,月色似流水,沿著窗簷淌進枕褥間,他側過頭去看,圓月落在眼睛裡,流光溢彩。

今日是凡間八月十六,昨日的月亮都沒有這般圓。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承桑玉兀自笑了笑,“果然不假。”

過了一會兒,他又垂下眼來,不知是在對誰,聲音很輕地說道:“生辰快樂。”

“凡塵裡的月亮,”忽而窗外有人聲傳來,清朗好聽,“和在天上看是一樣的嗎?”

那聲音讓人感到無比熟悉!承桑玉猛地扭過頭去,透過窗,卻只能看見一輪月亮。

他心底忽然湧上些莫名的情緒,沒有坐起身,雙手交疊在腹部,許久才問道:“何人?”

“賞月之人,”那人似乎心情很好,“已是人定之時,閣下也憑窗望月麼?看來是與我心意相通了。”

“那是我的錯,白日裡見了太多人,一時竟想不起閣下是哪位,多有失禮。”承桑玉轉過了頭,背對著窗,轉眼盯著頭頂的房梁,“不過來都來了,何不進屋喝我一杯茶?”

外頭的人彷彿當真思考了一下,然後道:“好啊。”

承桑玉下意識地等著他從窗戶外翻進來,但須臾後,房門被輕輕叩響三聲。他從塌上支起身,盯了那門半晌,門外的聲音再沒響起,直到他將門開啟。

空無一人。

殿外有守夜內侍走動的身影,承桑玉低頭看見了地上一枝很小的花,幾乎很容易被忽略,被廊上燈籠映照,投下很淡的影子。

是梨花,幾片瑩白的花瓣牽動了太過久遠的記憶,他俯身撿了起來。

“是你嗎?”他輕聲道。

遠山尚在迢迢千裡之外,承桑玉仰起頭,長發在腦後垂散,額間痣鮮紅如雪,原本的衣袍被夜色染成黑色,迎風掠起。

一隻碧色眼睛的黑貓四爪觸地,混進無邊夜色裡。

他不知跑了多久,跑到宮外,聽見有絲竹管絃之聲從江上遙遙傳來,遠看漫山梨樹林葉間的模糊影子一閃而過,那人的衣衫在月下瑩白似雪,虛虛實實影影綽綽,有讓人疑心一切都是一場夢境。

貓跑得近了,靜靜地看著他,下一秒只聽衣袂翻飛之聲,承桑玉靈巧地從樹枝上躍下,揚起的聲音有一絲幾乎不可查的顫抖:“你到底是誰?”

銀芒貼著他臉頰擦過,刺入身後的樹上,是片如紙般薄的刃,又或許在月色下看不真切,那該是一瓣梨花。

風乍起,簌簌穿過樹林,蕭瑟作響,又重歸於平靜。彷彿過了一世那麼久,腳步聲漸漸遠了,林間只餘靜謐,承桑玉撚起那片薄刃,看似端詳半天,實則連自己也不清楚在想些什麼。